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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侯府這個新年過得比往年都要熱鬧,上上下下都是歡歡喜喜的。
大年初二,秦家三個房頭的人都聚在承恩侯府參加家宴,秦含真姐妹幾個也都高興地聚了頭。這一年,秦含真、秦錦華都定下了親事,秦簡雖未定親,但姚氏一直在為他相看,據說已經有了眉目。
就連庶出的秦素,都由姚家那邊牽線,說了一門親。雖然目前這門親事還未正式定下,但若無意外,是不會有所改變的,眼下只等秦簡這位長兄定了親,就輪到他了。對方自然不是什么顯赫門第,姑娘也是出身不高的庶女,對秦素的前程并沒有什么助力。這就是姚氏隨便念叨了一句,娘家人給她牽的線,連姑娘的性情人品什么的,都不曾仔細考察過。不過兩人是門當戶對,誰也別挑剔誰。即使許氏與秦仲海都知道,這是姚氏耍的小心計,也沒人與她計較。
只是二房的秦錦儀,至今還未定下親事。她是姐妹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如今下頭的二妹妹三妹妹都有了人家,行四的親妹妹秦錦春,母親小薛氏也已經開始相看人家了,她卻還未有著落,那心情定是好不起來的。基本上,整個家宴過程中,她一直板著個臉,連一絲笑容也沒有。看向兩位大堂妹的目光,也是透著不善。
秦錦華見她這般,心里有些不好受。原本還想跟秦錦儀搭句話的,后者不理人,她也只好訕訕地,轉過頭去跟秦錦春聊天了。
秦含真則是完全沒有搭理秦錦儀的意思。不慣她那個臭毛病!誰還欠她了不成?她會落到如今的境地,不就是一年之前在這地方企圖勾引許錚,才導致的嗎?當初的目擊者與知情人,如今個個都還在場呢,她倒還有臉在這里擺長姐的架子,給人白眼看?
秦含真全程當她透明,沒想到秦錦儀對她反而高冷不起來了,倒是陰陽怪氣地說了句:“三妹妹跟宗室郡王定了親,架子就擺起來了,連自家姐妹都不放在眼里,這也太失禮了吧?你正經還沒當上王妃呢!”
秦含真皮笑肉不笑地懟回去:“我不理你,就是擺王妃架子,眼里沒人?那大姐姐不理二姐姐,又算什么?你正經還沒跟宗室郡王定親呢,這會子倒傲起來了?!”
秦錦儀噎住了,只拿眼瞪她,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錦華有些遲疑地勸道:“算了,都是自家姐妹,別吵了。”秦錦春在一旁死死捏著帕子,雙眼盯著面前的杯盞不說話,也不去看長姐。她生怕自己會忍不住,當著長房、三房姐妹們的面,與長姐吵起來。
她如今在家,也不是沒跟秦錦儀吵過。這個長姐的脾氣,她是越來越受不了了。
秦錦華要打圓場,秦含真給她面子,沒有再繼續痛打落水狗。她才不會把秦錦儀的話放在心上呢,不就是黑了她幾句嗎?秦錦儀難道是什么說話有份量的人?她在這里說酸話,秦家上下三個房頭,有誰當一回事呢?今日薛氏又沒來,更不可能有人替她撐場了。
午間家宴一結束,秦錦儀立刻就起身,催著她母親小薛氏說要回家。小薛氏正與姚氏、閔氏、小馮氏說話,談到秦錦春的婚事問題呢,怎么可能就這樣走人?別說她,就連秦伯復,也不可能會放過這難得的家族聚會,吃過飯就跑回家去的。他還要與三房兩位久不在京城的堂弟多聊聊天,好連絡一下感情呢。尤其是秦平,如今已經是永嘉侯世子了,前程恐怕比秦仲海更加光明,又與他沒有幾十年的宿怨,怎能不好好親近親近?
父母都不想走,秦錦儀便是再想回家,也無法成行了。除非她真的能下定決心,獨自帶著一個丫頭,坐馬車回去。然而,車夫和丫頭卻未必會聽她的。小薛氏念及她去年的今天在承恩侯府里惹了大禍,今日離家前就吩咐丫頭盯緊了她,不許她在侯府中亂走,也不許她到任何一個清靜地方去休息,必須從頭到尾都跟母親妹妹待在一處,避免有獨處的機會。秦錦儀心中煩惱不已,卻完全沒有任性的機會。
祖母不在場,父母是不會縱容她的。她如今姻緣艱難,腿上還落下了殘疾,身價大跌,隨著堂妹們漸漸長成,她已經沒有多少聯姻的價值了。她嫉恨著兩位大堂妹,同時心里也明白,她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越過她們去了。
三堂妹秦含真的婚事就不用說了,宗室郡王,圣眷正隆,她嫁過去就是堂堂郡王妃,還有自己的封地。秦錦儀想起當年自己看不起孤身寄居在清風館的趙陌,不愿意把他列入自己的聯姻對象名單,心里便說不出的悔恨。倘若那時候,她便與他定下了親事,今日又怎會落得如此凄涼的下場?
二堂妹秦錦華的親事也定了,據說是大理寺卿的嫡長子,名門之后,王府外孫,還是個才子。這樁婚事似乎比許崢更理想。秦錦儀沒想到秦錦華在失去許崢這門婚事后,竟然還能嫁個比許崢更好的對象,心里同樣不得勁兒。可惜許崢已經定了親,如今又在守孝,更是家道中落,早已入不了祖母薛氏的眼。秦錦儀在遺憾的同時,對秦錦華的婚事更是忿忿不平。明明是許家看不上的平庸女子,從小就樣樣都比不上她這個長姐,秦錦華憑什么能得到這么一門好親事呢?!她應該嫁給許嶸那樣的平庸之輩,才算是匹配!
秦錦儀心中閃過各種念頭,臉上的表情一會兒猙獰,一會兒得意,看起來好象學會了變臉一樣。同桌的秦錦華看得詫異,鄰桌的秦錦容直接被她嚇著了,秦錦春便安慰她:“沒事的,五妹妹別理她,她這是發癔癥呢,過一會兒就好了。”
這話是在哄孩子呢?!若真是發了癔癥,二房還能讓秦錦儀出來見人?
秦錦容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不搭理秦錦春了,只與秦含珠說話。她們堂姐妹倆每天在一塊兒上學,如今倒是越來越熟了。秦錦容只有這一個庶堂妹做同學,心里便是曾經有過嫌棄,也早就拋開了。
秦錦華小聲對秦錦春說:“五妹妹就是這個脾氣,其實并沒有別的意思。”秦錦春沖她笑笑:“二姐姐放心,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還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秦含真小聲問秦錦春:“大姐平日在家,還是老樣子?”
秦錦春撇嘴:“鬧得倒是少了,因為除了祖母,誰都不會縱容她,連父親也常數落她的過錯。祖母的話,父親也不是樣樣都依的,因此大姐任性不起來。她也就是欺負欺負我和秦遜罷了。但我如今也不是好惹的,她要是實在過分了,我也不怕跟她爭吵,反正最后吃虧的又不是我。她眼下學乖了許多,不象從前那樣,動不動就跟我鬧了。”
秦含真不以為然地道:“她要是真的從此學乖了,不再生事,說不定還是她的造化呢。”
秦錦華微微紅著臉,小聲問秦錦春:“大姐姐的親事一直沒有著落么?難不成二叔祖母還是想把她說到高門大戶里去?”如果薛氏真的對一個殘疾孫女,還抱著這樣的奢望,秦錦儀這輩子恐怕就很難嫁出去了。
秦錦春欲言又止:“這個么……祖母已經打消了與宗室王府聯姻的念頭,如今正往那些勛貴皇親家里的嫡次子、嫡幼子里找人呢。”也就是說,仍舊有聯姻高門的想法,只不過薛氏自己覺得自己務實了許多罷了。
秦錦華與秦含真都無語,兩人望望神游中的秦錦儀,都不吭聲了。反正她倆的婚事已定了,又與秦錦儀不是一個房頭的。不管這位大堂姐嫁不嫁得出去,她們都會照常辦婚禮就是了。就算有人在背后說幾句閑話,那也不是長房、三房的錯。
說話間,秦簡過來了。他身為長子,總是習慣照顧姐妹們的。這時候特地過來,就是問問幾位堂妹,初五那日還要不要去逛廟會?還是老地方隆福寺,去年逛過了,當時玩得很開心,他覺得姐妹們或許有興趣去重溫一下。
秦錦春立時聽得雙眼一亮,只是她還未問過父母的意見,暫時還不能給出肯定的回答。但她覺得以自己在父母面前說話的份量,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秦錦容也躍躍欲試,她還企圖說服秦含珠一塊兒來:“很有趣的!我幾乎年年都跟表兄們去逛,但他們管我管得緊些,逛得不自在。咱們就跟大哥哥一塊兒走,想買什么,都讓大哥哥替我們買去!”秦含珠心動,只拿眼睛去看秦含真。
秦含真笑道:“想去就去吧,到時候有很多下人圍在我們身邊,不會讓你被人拐走的,只是路程有點兒長,怕是會累著。”
秦含珠忙道:“我不怕累的,我腿腳很好。”她每天都從西府跑到東府來上學,哪一天不走上幾個來回?別看她瞧著瘦弱,其實身體好著呢。堂姐秦含真曾勸她要多走動走動,鍛練腿腳,她都照辦了,如今確實身康體健,大冷的天,竟連風寒都沒得。
秦錦儀從秦簡走近就已經回過神來了,此時不悅地掃了秦含珠一眼,疑心這個庶堂妹是在影射自己,明里暗里嘲諷自己腳跛呢。但秦含珠完全沒有留意到她的表情,正與秦錦容歡歡喜喜地聊起了廟會上的攤子,一個聊京城的廟會,一個聊大同的廟會,秦錦儀的表情完全是做給瞎子看了。
秦簡得到了答案,便滿意地轉身離開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問秦錦儀要不要同行的意思。
秦錦儀反應過來,臉漸漸地漲紅了。可是同桌三個姐妹,都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鄰桌的兩個小妹妹,更是沒空搭理她,誰還記得她這個長姐的尊嚴呢?
秦錦儀的臉越漲越紅,面上滿是忿忿,轉頭瞪了親妹秦錦春一眼,怪她不肯幫自己解圍。
秦錦春見了,雙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之色,一扭頭,便繼續與堂姐們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