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秦簡以前還真不怎么想要管許家的事兒。他一直覺得,只要不與許家聯姻,不娶一個許家女回來,許家對他而言,只不過是祖母的娘家罷了,關系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地,沒必要經常往來,只需維持住面上的禮數,也就足夠了。
但是,祖母許氏在他和妹妹秦錦華身上想要打的主意,似乎終于在五堂妹秦錦容身上打成了,兩家真個要再次聯姻。這塊狗皮膏藥,竟然有可能會擺脫不掉?那他確實該想些法子去避開一些麻煩了。三堂妹秦含真建議讓許家兩房分家,似乎……是個可以考慮的選項?
許家兩房人,行事都正派不到哪里去,但長房行事不一,更惹人恨一些。因為秦簡與秦錦華兄妹倆的親事,他們與許家長房的恩怨更深。相比之下,雖說許家二房的許嶸也妄想過要娶秦錦華為妻,但好歹并沒有正式提出來,更沒有宣揚得滿京城都知道,所以還能勉強忍受。那么,把這兩房人分開來對待,擺脫掉了許家長房,許家二房也就好應付了。
后者根基不深,官職不高,許嶸也只是剛剛開始進學,能不能考中功名都還是未知之數。就算真的做了姻親,也只有抱緊秦家大腿的份,成不了什么氣候。倒是許家長房那邊,似乎總有一種不知打哪里來的傲氣,一邊瞧不起秦家,一邊又死纏著秦家不放,非要秦家為許家出血出力不可。當然這其中也有祖母許氏的責任在,但若許家長房真無意沾秦家的光,開口拒絕就可以了,根本不會一邊做出被逼迫的模樣來,一邊從不拒絕許氏以秦家名義送上門的利益。
許家兩房倘若分了家,一直以來都以許大老爺、許大爺父子倆的官職自傲,又堅信許崢的未來前途似錦,只是缺人提攜的長房,想要再次向秦家求助,能倚仗的就只有許氏的臉面了。秦家其他人想要拒絕,也不需要再顧慮許氏以外的人。
許氏一直以來的習慣,都是愛拿些冠冕堂皇的名頭去讓兒孫們幫許家的,對外卻絕不希望留下什么壞名聲,因為她還記得許家“清高”的門風與名譽不能受損,自己仁義賢惠貴婦人的名聲也要保住。這種時候,秦家完全可以只幫助許家二房,而對許家長房置之不理,也不用擔心會落下對姻親冷酷無情的惡名。許家長房倘若想要利用秦錦容做些什么,許家二房的人想必也會護在前頭,不會讓秦錦容真被對方算計了去。
秦簡并不擔心秦錦容會被許家二房的人利用來做什么。秦錦容在承恩侯府也不是千嬌百寵長大的孩子,又一向不管事,估計做不出為了婆家跑回娘家來鬧得沸反盈天的行徑。況且,她要是真敢做,秦家的人也不是軟杮子,直接沖許家二房下手就行了。許家二房分家之后實力大降,又有什么本事扛得住?他們如果能把秦錦容哄高興了,讓她快快活活過一輩子,秦家也會看情況給他們一點好處的。如果做不到,那他們又有什么用處?秦家對于沒用的姻親,犯得著給好臉么?
這么看來,讓許家分家,果然是兩相得宜的好事。
秦簡以承恩侯府第三代繼承人的身份,拿定了主意。
他對秦含真道:“分家是個好主意。下回有機會見到許嶸,我會暗示他一番的。倘若他真有意與五妹妹結親,在家人面前自然知道該怎么說。我想,許家長房孝滿出服之后,許家二房就可以提分家的事兒了。許家長房自己行事亦有些不妥當之處,理由是現成的。”
秦含真有些好奇:“許家長房又干了些什么?”
秦簡微微一笑:“也沒什么,只不過如今許嶸用心讀書,想要去考功名,聽說讀得還不錯,很有機會考出來。許家二房為此高興不已,言語間可能有些忘形了,許家長房那邊聽了就不大高興,有些閑話出來不說,許大奶奶還做了些不該做的事。”
事實上,雖說許家如今滿門守孝,但只是因為他家兩房人聚居在一處,又習慣了是長房當家作主的關系。許大夫人是長房的主母,她死了,二房那邊其實是不必守滿一年孝的。比如許嶸,他只需要為伯祖母服五個月的小功。盡管家里人都要穿素服,但認真講規矩的話,他其實出服很久了。
今春的童生試,他算過日子,似乎勉強能趕上,還想要下場一試。他小時候也相當聰明,只是沒好生用功,成績才趕不上來罷了。如今用心讀了幾個月,重新撿起了課本,他自認為縣試還是能順利通過的,府試也很有把握,便想要去報名。許大奶奶當時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在當中做了些手腳,以至于許嶸沒能報名成功,只能明年下場再試。當時許家二房都以為是意外,但前些日子,許二奶奶似乎發現了,這是妯娌做的手腳,立時就與許大奶奶吵了一架。
許氏今年特地回娘家去祭拜先人,其實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要為兩房人說和。當時她明確提出了自己撮合許嶸與秦錦容的想法,讓兩房人各退一步,許家長房不能再阻攔許嶸科舉,許家二房也不能再有任何冒犯長房的言辭和想法,等親事結成,許家二房還得配合著說服秦錦容與長房交好,等等。
這門親事,既是為了許家整體而說的,那就不能有誰故意拖后腿。當初許崢只能說到魯家這等親事,許家又與秦家生隙,都是因為許家內部意見不能統一,兩家親事遲遲未能說成的緣故。如今許大夫人已經亡故,許崢的親事又已成定局,許嶸的親事就不能再出差錯了。許氏非常嚴肅地斥責了娘家的兩個侄兒,又聯合了兄長,命令許家眾人都要配合她的計劃行事。許家自然無人提出異議,只不過私底下,各人有什么勞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秦簡這是從下人那邊得到的消息,他告訴秦含真:“許家兩個房頭之間,積怨已久。從前許家順風順水時還好,如今長房接連受挫,二房一點兒好處未得,還要跟著倒霉,連孝期也要跟著長房一起守,早就有所不滿了。許嶸明明學問遠不及許崢,只是想去考個童生罷了,即使是女眷們說了幾句吹牛的話,又有什么要緊呢?許大奶奶竟然要阻他的前程,就只為不想有人搶了她兒子的風頭。可見許家兩房,早已到了分崩離析的地步。祖母還一心盼著許家人能同心合力,克服難關,實在是太天真了。父親與三叔倘若能稍稍給許家二房一點兒甜頭,根本不必祖母插手,許家兩房人就能先把家給分了,祖母的期望,根本不會實現。”
秦含真恍然。其實她雖然死記硬背過五服方面的知識,但還真沒留意到,許家二房其實已經出孝了。誰叫許家二房如今也處于閉門守孝的狀態,別人不上門,他們就不出門交際呢?原來是被許家長房逼著這么做的呀?怪不得秦叔濤與閔氏夫妻也能容忍女兒三番兩次去找許嶸玩呢。不過許家如今尚未分家,說許家還是喪家,倒也沒什么問題。只是許家長房這么搞,還真是生怕二房不與他們離心呢。
她有些好奇地問秦簡:“許嶸真有把握能考童生嗎?”
秦簡笑笑:“他其實真不蠢,以前都是耽誤了。雖說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候,但只要他肯用心,一個秀才功名還是能考下來的。但能不能再往上走,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對我來說,只要他有一個秀才功名,我就有辦法為他謀一個國子監的名額。五妹妹嫁給一個監生,也不算太丟臉。將來他若能在國子監完成學業,走科舉仕途,考上進士,那自然再好不過。若是他自己考不出來,憑著監生身份去捐一個官,又或是去衙門里謀個差使,也花不了多少銀子。總歸五妹妹不至于淪落成白身就是了。”
而到了那個地步,秦家也就不必再為許家二房這門姻親做些什么了。任誰都不會挑秦家的錯。畢竟許嶸一個從小出了名的富貴閑人,能混到這份上,已經多虧了秦家的提攜了。想要再進一步,他就得自己努力。許二老爺和許二爺也沒有立場提別的要求。提了,便是把許家所謂書香門第的名譽丟在地上踩了。
秦含真明白了,笑著對秦簡道:“要是大伯祖母知道了,估計不會樂意吧?”
秦簡一笑。許氏當然不會樂意。許家如今有了許崢,未來有很大可能會出一位正經的二甲進士,名正言順就有官職了,多一個監生,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沒有也沒什么要緊的。但若因為多了這一個監生,使得那注定要做官的家族希望少了秦家的助力,許氏怎么可能甘心?別說她了,許家長房估計也不能答應!
秦含真便有些好奇,許家二房是否真的了解其中的風險呢?他們又有什么法子,能說服許家長房同意分家?
秦簡讓手下的小廝去給許嶸送信約見的時候,秦含真就一直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沒過幾日,這個答案就出來了。
許大奶奶與許二奶奶,又發生了一場口角。這一回,不但許氏被驚動了,秦家長房上下,連同秦家三房,都聽說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