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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閑庭信步而來

  當一隊隊官兵突然沖進了陽城縣,且砸到了縣衙大門的那一刻,整個陽城就陷入混亂。

  民眾們以為是金人殺進來或者鬧了兵亂而舉家要奔逃。

  還好澤州府以及太原府來了一大群官員,百姓們雖然認不得這些都是什么官,但看著他們穿著官服,帶著官兵走街串巷,喊得口號是緝拿金人奸細,并沒有闖家鑿戶,更沒有燒殺搶掠,也就安下心來。

  不是金人或者兵亂,只是幾個奸細,也沒什么可怕的。

  這樣陽城縣街上雖然滿是兵丁,但驚恐的氣氛卻很快散去,甚至還有人大著膽子探頭探腦的出來打聽詳情。

  “真是沒想到李縣令竟然是金人的奸細。”

  “縣衙里都有奸細了,咱們陽城也不太平了。”

  街上的人雖然不多,但聚在一起的都是議論這件事,只可惜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縣衙那邊戒備森嚴,別說官員們,連吏員差卒都被嚴格看管起來,里面發生的事根本就傳不出來。

  城門那邊忽的走來一行人。

  他們風塵仆仆顯然趕路而來。

  這時候城門都戒嚴了,還能有人進出?

  看這樣子也不是當官的當兵的。

  眾人的視線好奇的看過去,這是七八個男人擁簇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

  尚未看清這少年人的相貌,眾人就冒出一個念頭。

  這是一個有錢人。

  紫紅色做工刺繡精美的衣袍,腰里垂著的通體潔白無瑕的玉牌,頭上束發的玉冠,日光下瑩潤的碧玉簪子,甚至隨著走動露出五彩祥云鞋子,無一處不彰顯著我很有錢。

  眼被晃了好一會兒才再看向這少年人的臉。

  六月的炙熱日光下少年人的面容倒沒有像衣裝那般炫目,反而溫潤如玉。

  這溫潤,連日光都不能奈何他,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

  眾人看的移不開眼。

  這是誰家少年郎?

  在這個時候還能在街上閑庭信步。

  眾人的視線不由追隨著。

  少年人的視線也在街上流連。

  “原來白日的街上是這般的安靜啊。”他說道,看著身旁的護衛。“莫非夜市才熱鬧?”

  護衛的臉色有點僵,兩邊的眾人也都愣了下。

  莫非這少年人不是本地人?久聞陽城繁華,來了卻大失所望?

  “不是的少爺。”一個說道,“其實別的時候很熱鬧。”

  “是啊是啊。這位小公子,你難道不知道?”一旁的一個路人忍不住說道,“縣里出事了,抓了金人的奸細,還戒嚴呢。”

  少年人哦了聲。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這路人笑了笑。

  “我很久沒有出來過,看的出神,忘了。”他說道。

  是說很久沒有出來過?

  這跟沒有來過來這里的意思好像不一樣。

  “少爺,我們現在往縣衙去嗎?”護衛輕咳一聲說道。

  少年人應聲是。

  “今日也不急著看,我改日再游覽街景。”他說道。

  一行人果然向縣衙那邊去。

  竟然是要去縣衙,這時候縣衙也戒嚴著呢,路人們忍不住都跟了上去,跟著的人越來越多,直到來到縣衙外。

  縣衙的大門已經重新修好了,但門前還殘留前日被砸破的狼藉。重裝的兵衛們森嚴的守在門外,看著人靠近立刻阻攔詢問。

  路人們不敢走太近停下,看著那少年人的一個護衛上前跟兵衛說了兩句話,兵衛們便讓開了路,那少年人大步走了進去,縣衙的門再次關上。

  真進去了。

  這是什么人啊?

  路人們議論紛紛,有說當官的,有說是當兵的,甚至還有人大膽的猜測說是太原哪家的皇親國戚,總之肯定是外邊來的人。

  正說得熱鬧。有適才查問的兵丁被輪換走下來,聽到了皺眉。

  “你們胡說什么呢?”他說道,看著這些民眾反而一臉有些不解,“這是你們陽城人啊。”

  陽城人?

  要說陽城每個人大家都認得不可能。但這種風姿扎眼的不可能從未見過。

  “這是德盛昌方家的少爺啊。”兵丁說道。

  民眾們頓時愕然。

  “方家的少爺?”有人還反應不過來,“方家什么時候又多了一個少爺?”

  “沒多啊。”兵丁說道,“方家不就這一個少爺嗎?”

  民眾們一陣沉寂。

  “對啊,我想起來了,我說怎么看著有點面熟呢,正月十五燈會的時候。我見過他。”一個人忽的喊道。

  “是啊,但方家的那個少爺病的要死了啊。”另一個民眾呆呆答道。

  兵丁聳肩。

  “病了也不能治不好嘛。”他說道,有些不耐煩的走過去,“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病了可以治好。

  但是,別的病治好也就算了。

  方少爺的病可是病了十年,且那么多人都論斷治不好的。

  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兵丁才走出去兩步,就聽得身后轟然一聲,嚇得他下意識的握住刀轉身戒備。

  干什么?

  是不是要沖擊縣衙了?

  卻見這些民眾炸了鍋一般。

  有向縣衙前跑,也有向其他地方亂跑。

  “快來看啊,方家的癱子少爺能走路了。”

  “快來看啊,方家的癱子少爺活了。”

  外邊的喧鬧傳進了縣衙內,讓在牢獄外站著的官員們都神情微微訝異,還好及時有隨從進來回稟,而那個少年人也走到了大家的視線里。

  “見過諸位大人,大人們辛苦了。”他對官員施禮說道。

  雖然不會像外邊的民眾那般失態,但官員們也都帶著幾分驚訝打量眼前這個少年人。

  德盛昌的八卦事他們多多少少也都知道。

  接連意外死亡的男丁,斷子絕孫的詛咒,癱了十年活不過今年的唯一男丁。

  這個少年人可不像是活不過今年的樣子。

  “草民先進去了看看祖母。”方承宇說道,對著諸位官員再次施禮,這才走進了監牢。

  禮儀周到,又不卑不亢,哪里像個癱了十年的當廢物養的人。

  官員們眼中再次閃過驚嘆,不過同時也很多人皺眉。

  “不過,府尊大人為什么要這么做?”一個官員說道,“這種大案,且不說不提走案犯,反而讓方家的人隨意審訊。”

  “是啊,李長宏怎么說也是官身,就算再犯了彌天的大罪,也輪不到一個商戶身份的苦主來審訊。”有人跟著點頭。

  “聽說是十幾年的血海深仇,怎么也要問個明白。”也有人理解。

  “府尊大人真是體恤民意。”有人意味深長的說道。

  但實際上太原知府并不是這樣的人。

  在場的人一陣沉默。

  不知道德盛昌方家拿出了多少錢。

  竟然讓太原知府太原兵馬一同被調動。

  不,不止是山西,河南那邊的兵馬也被動用了。

  這僅僅是錢能做到的事嗎?但如果不是錢,那又是什么?

  方家的根底他們也都清楚的很,別說祖上了,就連現在族中還沒有一個當官的呢。

  這事,還真是匪夷所思,讓人想不透。

  牢房里依舊陰暗腐臭,原本關押的犯人都被帶走了,沒有了呻吟和哀嚎十分的安靜,但這安靜卻更讓人心驚膽寒。

  啪的一聲響。

  讓人的汗毛不由豎了豎。

  但牢房里一個被鏈子拴住的男人卻一動不動,就像睡著了一般。

  方老太太的手拍在桌子上,人也從椅子上站起來。

  “李長宏,你說不說!”她怒聲喝道,畢竟年紀大了,再加上強烈的感情沖擊,她不由咳嗽兩聲,身子也有些發抖。

  方玉繡忙伸手扶她,腳步聲響,有另外一只手也伸過來扶住了方老太太。

  “祖母,你坐下,這些事由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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