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回去是為難她?
柳兒倒也可以理解。
縱然有小姐在,沒人會欺負方錦繡,但方錦繡的生母做了那樣的事,大家也都知道與她無關,但心里難免芥蒂。
不止是方家的人心存芥蒂,方錦繡如何不是?
縱然是方家的人放過她,她自己也放不過自己。
如此這般,還不如就此一刀兩斷,不相見不相念。
“老太太承宇還有大小姐二小姐,都會暗地里照看著她的,不用擔心。”君小姐接著說道。
小姐說的話肯定沒錯,柳兒重新展開笑顏,丟開了這個擔憂。
“小姐,你嘗嘗這個。”她說道,將手里的一包吃食捧過來。
正說到這里前邊有些嘈雜,二人停下腳看過去,此時她們已經走進了縣衙所在,縣衙里正有一群官員帶著隨從走出來,看樣子要上馬離開。
這次陽城的事來了很多官員,并不是所有官員都需要去監斬的,大家出來時候不短了,今日事情都了結了,先后都要離開。
因為民眾都聚集在行刑臺,縣衙這邊安靜的很,所以這些官員們出行也不用官兵開路,大家說笑著輕松隨意的上馬。
君小姐也收回視線和柳兒繼續前行,這些官員們以及隨從多而不亂的沿街而行,雙方擦肩而過。
就在走過兩三匹人馬后,君小姐猛地停下腳,似乎想到什么人也陡然轉過去。
她的視線落在剛走過去的人馬身上。
柳兒沒提防走了過去,才發現君小姐停下忙回頭。
“小姐怎么了?”她不解的問道。
君小姐沒有回答她,只是看著街上正走過的這群人馬。
小姐到底也是想要看熱鬧的,砍頭太嚇人了不看也罷,這些府城的來的官員日常也是難得一見,遇到了難免要看一看稀罕。
柳兒也跟著看過去。
這些官員多是文官,年紀在三四十歲,同所有的文官們一樣帶著書卷氣,以及官場歷練出的威嚴。
他們已經習慣了眾人的注視。所以雖然察覺路邊兩個女孩子看過來,但并沒有絲毫的在意,目不斜視的端正而行,只有一個青衣隨從看過來。
君小姐的視線也正看著他。
這是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面皮白凈,留著兩撇小胡子,相貌普通,帶著所有隨從具備的淳樸老實的氣息。
看到是兩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他并沒有太在意。伸手撫了撫兩撇胡子收回了視線。
君小姐的視線也隨之移開,同時眼中再難掩驚訝。
“他怎么會來這里?”她喃喃說道。
柳兒聽到了。
“誰啊?小姐認得的人嗎?”她忙也向走過去的人馬張望,“是老爺的同僚嗎?”
不是君應文的同僚。
君小姐看過去,因為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官員。
她的視線落在那個青衣隨從身上。
他是隨從,但是并不是這些官員中任何一個的隨從,他是太監袁寶。
太監袁寶并不是多么有名的太監,相反很不起眼,甚至齊王登基后都沒有在皇宮里當差。
君小姐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齊王還是齊王的時候,為數不多的進京覲見來東宮時就是帶著他。
那時候自己正被母親罰站。她干脆就跪在父親書房外,九黎怎么哄也哄不下,侍立在門外的袁寶變了幾個小戲法逗笑了她,她很高興的賞了他一塊玉佩,還問了他叫什么,記下了他的名字。
后來齊王登基,宮里新人換舊人,她還問過袁寶。
齊王說袁寶身子不好,不想離開故土,所以就在山東守潛邸了。
已經過去那么多年。因為小時候的印象深刻,她還是一眼認出了袁寶。
雖然多了兩撇胡子,但適才他伸手撫胡子恰好遮住,完全就是袁寶的樣子。
她認錯了?這人只是跟袁寶長得很像?要不然這真是太奇怪了。守潛邸怎么會跑出來跟人當隨從?
誰又能用得起皇帝潛邸時的太監舊人為隨從?
難道是像錦衣衛一般被安插下來監視地方的官員的?
還是跟這次方家的事有關?
君小姐神情變幻一刻。
“柳兒。”她收神說道,“你且先回去等著老太太她們,告訴她們我覺有有些事不太對,我去看一看,可能晚回去一些。”
柳兒神情緊張。
“什么事?”她問道。
“什么事我還不知道。”君小姐說道。
“那,我陪小姐一起去啊。”柳兒更緊張了。說道,“萬一有事呢?小姐一個人。”
“我一個人行事才方便。”君小姐柔聲說道,“而且你去告訴家里人,這樣萬一有事,才能更好的幫我啊。”
柳兒雖然不放心,但還是聽話的點點頭。
“那小姐你小心點。”她說道。
君小姐點點頭,對她擺擺手,柳兒依依不舍的掉頭,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著君小姐沿著大街疾步而行。
“方小姐,方小姐。”
陳七喊道,看著前方依舊疾步而行的方錦繡。
方錦繡聽而不聞,陳七無奈只得加快腳步繞到她前邊伸手攔住。
“干什么?”方錦繡沒好氣的說道,“你跟著我干什么?”
陳七吐口氣。
“方小姐,你在這巷子里亂鉆,到底要去哪里啊?”他問道。
方錦繡看向前方,巷子口外就是一條大街。
“我要出城。”她說道,“我要走了。”
陳七看了看外邊,也認出正是出城的大街,他又抬頭看看天色,日光已經傾斜。
“方小姐,你就是要走,也別撿這個時候啊,你出了城走不了多遠天都要黑了。”陳七說道,“你想好去哪里了嗎?天黑了走到哪里能投宿啊?你是走著去,還是租個車啊?”
這些事方錦繡哪里想過,她昨晚半夜離開家,在街角枯坐半夜,本來決定一大早就走的,但還是想要看看壞人被砍頭,看看家里的祭奠,也算盡一盡方家女兒的心意。
至于離開后去哪,她根本就沒想過。
“反正只要離開就行了。”她說道,一把推開陳七疾步向外走去。
陳七只得再跟上。
“我說你姑娘看起來挺聰明的,怎么也這么糊涂啊?”他說道,“你既然都決定離開方家了,你就是個有主意的姑娘,你得把以后怎么過這么做想好了,當回事,你這算什么?賭氣啊?”
他說著一頭撞在方錦繡背上,嚇了一跳忙后退一步,卻并沒有見這姑娘扭頭轉身打他,反而是貼著墻邊向外看。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巷子口,一步邁出去就是大街。
“怎么了?”陳七不解的問道,也跟著探頭去看。
街上人來人往,比先前多了很多人,看來行刑臺那邊已經結束,看熱鬧的人都散了,街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人神情激動手舞足蹈,顯然在講述砍頭的熱鬧。
難道是忌諱被人說方家的事?
陳七順著方錦繡的視線看去,看到了就在巷子口不遠處站著說話的兩人,一個中年男人,一個女孩子。
他不由咦了聲。
“那不是剛才那位..”他伸手指著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方錦繡打下手。
“別說話。”她低聲喝道,視線看著君小姐,視線又落在那男人身上。
雖然比起當初在縉云樓看上去消沉很多,但她還是一眼認出那是林瑾兒的父親,林主簿。
她怎么和他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