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朱瓚冷漠嫌棄,張寶塘很是誠懇熱情。
“君小姐你別怕,有事就讓人來找我,我家在城東,你找張家一問就知。”他說道。
臨川張家嘛,君小姐當然知道。
世代將門,雖然重文輕武,但比起寧氏這種文官氏族,張家的家族也不容小覷。
畢竟好些文官的傳家靠科舉,而武將則靠軍功,軍功得到相對來說要比科舉容易一些,家世也傳的更穩妥厚重,不像詩書之家兩代沒有進士家門就要敗落。
君小姐對他笑著點點頭再次施禮道謝。
“走了走了。”四鳳笑道,催促張寶塘,二人跟上已經走出去一段的朱瓚。
隨著朱瓚一行人的離開,街道上變得更熱鬧,大家都涌上來或者好奇或者關切的詢問。
這種情況下九齡堂的人不便再在外邊,柳掌柜讓伙計擋住涌來的民眾,護著君小姐要進去。
君小姐手里還扶著九齡堂的匾額卻沒有動,而是低頭看著匾額。
因為適才從門頭上被敲打落下,沾染了灰塵。
她拿出帕子彎身仔細的擦拭。
“還是進去擦…”柳掌柜低聲說道。
陳七卻眼睛一亮打斷他。
“就在這里擦。”他低聲說道。
這種受了欺負的女孩子含淚忍羞辱一點點的擦拭著自己家傳的匾額,才更顯得悲壯,也更能惹人同情。
柳掌柜也想到了,但他皺了皺眉頭。
在別的地方或許會效果很好,但在京城,面對的又是錦衣衛,民心對于錦衣衛來說可是什么都不算的。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更何況以前那些遭難的官員們對于民眾來說,到底還是高高在上,并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最多旁觀感嘆可憐。
但君小姐不是高官權貴,而是治病救人的大夫,這可是關系到每一個民眾自身的利益,畢竟沒有人敢保證自己一輩子都不得病。
而且君小姐的醫術這么的高超,又有醫百醫醫天下人的仁心大善,這民心得到的話也許真能維護她。
柳掌柜向后站了幾步,避開擋住民眾的視線,讓大家可以看到君小姐的動作。
君小姐并沒有注意到陳七和柳掌柜的心思動作,她只是看到匾額上沾染了灰塵,想到陸云旗幾乎要踢爛她的匾額,她好容易重新得來的名字,她什么都沒想,就想將它擦干凈。
“小姐。”柳兒撲過來,也拿出手帕,一邊抹淚一邊也跟著擦,“這是老爺的,這是老太爺的,這是我們家的。”
別的人倒罷了,她可是跟小姐一家人,她是君家的人,君家的匾額差點被人砸了,真是太可怕了。
“老爺不在了,老爺白死了。”
柳兒越想越傷心,干脆放聲大哭起來。
看到這場面圍觀的民眾再沒人好意思上前詢問,又是同情又是難過,尤其是聽到柳兒那句老爺白死了,一些婦人也忍不住跟著掉淚。
君小姐倒沒想到讓柳兒這般傷心,擦過幾下匾額心情也恢復了平靜,忙攬過她安撫。
“小姐,這個怎么辦?”柳掌柜在一旁低聲問道。
君小姐看著他指著自己手里的匾額。
“掛起來。”她說道。
要掛起來嗎?
陳七遲疑一下。
“掛起來。”柳掌柜說道,吩咐兩個伙計,“這匾額可是成國公世子護下來的。”
成國公世子為他們護住了匾額,他們卻不敢掛,豈不是表示他們怕了,這讓成國公世子的臉面往哪里擱。
雖然是個生意人,但柳掌柜從來不信奉八面玲瓏,要么黑要么白,要么捧這個要么打這個的臉,從來沒有兩頭便宜都能沾的事。
為了一個匾額,陸千戶都親自出面了,這梁子肯定就結下不好解開了,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要解了。
靠住成國公世子,然后還有家里的圣旨,再加上君小姐已經做了這么多,就不信在這京城就真的居不易了。
柳掌柜也發了狠,吩咐完干脆自己親自來搬起匾額,兩個伙計已經抬來了梯子,接過匾額掛了上去。
柳掌柜對圍觀的民眾一拱手帶著君小姐等人才進去了,圍觀的民眾沒有散去看著重新掛上的匾額神情復雜的低低議論著。
柳掌柜原本要安撫一下君小姐,但君小姐已經自己安撫了自己。
“柳掌柜不用擔心。”她還安撫柳掌柜。
柳掌柜心里嘆口氣,就知道又是這樣,這個女孩子什么時候都是個自有主意的。
“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他只得問道。
君小姐笑了笑。
“只是因為名字。”她說道。
只是,因為名字?
這有什么好笑的?這很值得高興嗎?
她適才可是差點被陸云旗掐死。
這當然值得高興,因為沒有人知道她今天已經受了多大的驚嚇,冰兒姐姐的失蹤,甚至身份被揭穿的可怕,在聽到陸云旗來到九齡堂前時,她真的害怕了。
那種無助的害怕。
所以當聽到陸云旗要摘匾額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落地了。
原來不是為了她的身份,而只是為了九齡這個名字。
雖然這件事也很讓人生氣,但倒也不至于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所以這也是不幸中的幸事。
也算是值得高興的事。
柳掌柜難以理解,不過經過這半年多他已經習慣了這位君小姐的行事,正如方少爺次次都會叮囑的那樣,隨她去任她行。
柳掌柜也告辭了離開九齡堂,站在門外圍觀的民眾還沒散盡,他抬頭看了看匾額,心里再次一陣后怕。
萬幸有成國公世子今日來,要不然事情真不知道該怎么收場。
這也真是巧。
他捻了捻胡子,怎么成國公世子恰好就出現了呢?難道他和自己一樣都在這邊安置了人手看著君小姐?
所以君小姐跟成國公世子肯定是認識的,而且關系肯定匪淺。
“柳掌柜。”一個伙計從堂內出來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低聲說道。
柳掌柜被打斷思緒看了伙計一眼。
“這個成國公世子就是那天清晨從九齡堂被君小姐送出來的男人。”伙計壓低聲音說道。
柳掌柜嘶的一聲,揪下幾根胡子。
這關系還真是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