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好消息。”
一個伙計急急的跑進來,柳掌柜眉頭皺了皺。
“注意點,大驚小怪的。”他不悅的說道。
小伙計忙訕訕的站好。
“君小姐那邊不用你們一驚一乍的,男人來拿藥也好,來問診也好,都把心思放正些。”柳掌柜一通教訓,拎起茶壺斟茶才問,“什么事?”
“掌柜的,太醫院請君小姐給懷王治病了。”小伙計忙說道。
柳掌柜手一抖,茶壺里熱騰騰的水就頓時灑了出去,濺了他一身。
“掌柜的。”小伙計忙上前幫忙。
還好冬天穿的厚,不至于燙傷,只是有些狼狽,不過現在柳掌柜顧不得這些。
“你說什么?”他急急問道,“給誰看病?”
“掌柜的你還記得不?當初太醫院江太醫曾和君小姐說過,他治不好的病讓君小姐來治,現在他果然…”小伙計眉飛色舞的說道。
他的話沒說完,柳掌柜沒好氣的一把推開他。
“去去,半天說不清個事。”他喊道,不待那小伙計再說話,人已經疾步沖出去了。
“太大驚小怪了吧,我還沒說什么了。”小伙計沒回過神一臉不解的喃喃說道。
柳掌柜趕到九齡堂的時候,店里正忙著收拾君小姐要帶的東西。
“小姐我真的不能跟你去嗎?”柳兒一臉遺憾的說道。
“柳兒那是痘瘡,可是會被傳上的。”陳七在一旁說道。
“我家小姐不怕,我當然也不怕。”柳兒瞪了他一眼。
“你家小姐厲害嘛。”陳七嘿嘿笑道,又看著君小姐,“這一去再回來就更厲害了。”
還更厲害,先說去了還能回來吧。
“君小姐,那是痘瘡啊。”柳掌柜說道,“這種病可不好治啊。”
君小姐嗯了聲。
“但我會治。”她說道。
那是痘瘡啊,怎么就這么有把握?柳掌柜不知道該說什么。
“君小姐,你知不知道那是懷王…”他只得說道。
他的話沒說完被君小姐打斷了。
“我知道。”她說道,“這不是得病的人是誰的問題,太醫院治不好了,我說過他們治不好的我能治,我們現在針對的是這個病癥,不是這個人。”
真是孩子話,柳掌柜苦笑一下。
這個人如果治不好的話,就有人要針對你這個人了。
雖然懷王得病是巧合,但太醫院舉薦君小姐去治病肯定是故意的,所以老話說的飯不要吃撐話不要說滿是對的。
誰想到冒出這么一個兇險之癥,而得病的人又是這么兇險的一個人。
“小姐,太醫院的車來了。”店伙計說道。
君小姐點點頭伸手拎起藥箱,柳兒依依不舍,方錦繡幾分擔憂。
“別擔心,沒事的。”君小姐笑道。
那是她的弟弟,她來京城就是為了保他平安的。
看著君小姐坐著馬車離開,柳掌柜再次長吁短嘆。
“柳掌柜你就別擔心了,治好了可是好事。”陳七說道。
“治不好呢?”柳掌柜沒好氣的說道。
陳七嘿嘿一笑。
“那可是痘瘡,治不好又有什么奇怪的。”他說道,“這是賭嘛,治好了得大名利,輸了也沒什么,痘瘡治不好也沒什么丟人的。”
柳掌柜哼了聲。
“賭贏了得名利,輸了可不是僅僅輸臉面這么簡單。”他說道。
陳七依舊笑。
“但對我們來說就是這樣簡單,因為還有圣旨嘛。”他說道。
柳掌柜神情稍微緩和,是啊,還有圣旨,有圣旨在,如果真有宮里的哪位貴人要哭鬧不講道理時就能拿出來用。
但這圣旨大概就要被收回了,想到這里他又幾分心疼。
這賭還真是籌碼不小。
“別看了,我們現在別的幫不上了,就造勢吧。”陳七說道。
柳掌柜看他一眼,造什么勢?
“痘瘡,有多可怕。”陳七說道,“有多不好治。”
“發瘡頭面及身,須臾周匝,狀如火瘡,皆戴白漿,隨決隨生,劇者多死。”
寧云釗念道,放下手里的書一聲嘆息。
“這下太醫們為難了。”
穿著家常道袍的寧炎皺眉。
“痘瘡本就不好治,也不能為難太醫們。”他說道,看著寧云釗堆在幾案上的卷軸書冊。
這些都是寧云釗一下午的功夫從他的書房里翻找出來的有關痘瘡的記載。
寧云釗又拿起一卷看。
“永徽四年,此瘡從西流東,遍及海中,無藥可醫。”他念道。
寧炎點點頭。
“無藥可醫又傳染之病,就是瘟疫啊。”他說道,“如今京城已經有些人心惶惶,還好懷王不曾外出,病情尚可控制在懷王府內。”
他說著又看一旁坐著的寧十一。
“五城兵馬司已經開始全城潑灑白灰了吧?”
寧十一點點頭。
“已經開始了。”他說道,也抽出一冊書卷看了看,“十哥,你怎么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你不是閉門讀書過年前不出來了嗎?”
寧炎也看過來。
寧云釗放下手里的書卷。
“我只是,有些感嘆。”他說道,“懷王他多舛。”
寧炎神情幾分悵然,寧十一則輕咳一聲。
“十哥你不是吧。”他說道,“圣人弟子怎么能做這種感嘆?”
“時也命也,這不能說是命途多舛。”寧炎說道,“天下失去父母的孩童多不可數,天下得病難醫治的到處都是,你怎么能因為他是懷王的身份,就傷懷感嘆?”
寧云釗起身肅立聆聽,一面躬身應聲是。
寧十一也跟著站起來垂手聆聽。
“病這種事,就是病,怎么能做命感嘆。”寧炎說道,“有病治病,大夫們盡心竭力的救治,這天下多少人得了病連大夫都看不起,有什么可感嘆的。”
寧云釗和寧十一再次應聲是。
寧炎看了他們一眼。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利國利民的事多得是,不要做這些小兒女之狀。”他說道。
寧云釗和寧十一應聲是,施禮退了出去。
走出來寧十一吐口氣,抬了寧云釗一拳。
“都怪你。”他說道,“閑著沒事瞎感嘆什么,害的我也挨罵。”
寧云釗笑著擺擺手。
“讀書讀的悶了,隨便想想嘛。”他說道。
寧十一抬腳踢他。
“悶了就唱歌彈琴喝酒去。”他說道。
二人說笑著離開了,寧二夫人端著茶湯來到書房,看著在收拾書卷的寧炎。
“好好的又訓他們兩個做什么。”她嗔怪道。
寧炎搖搖頭。
“因為一個痘瘡,就悲春傷秋的,學那無知婦人狀。”他說道。
寧二夫人笑了。
“懷王到底是個孩子,得了這種病,大家難免可憐,太醫們又說治不好。”她說道,說到這里又笑了,“不過,又新換了一個大夫,大概能治好。”
寧炎聽說她的欲言又止,抬頭看著她。
“就是那個君家小姐。”寧二夫人說道。
寧炎皺眉。
“荒唐。”他說道。
“荒唐什么啊,明顯是被太醫們坑了。”寧二夫人掩嘴笑道,“等著她治不好了,皇帝治罪她。”
寧炎將書卷放回幾案上。
“痘瘡這種病,大夫們治不好,為什么要治罪?”他說道,“皇帝難道成了他們傾軋的工具了嗎?真是不像話,我決不允許這種敗壞陛下聲譽的事。”
他說到這里停頓下。
怎么….
“怎么了?”寧二夫人問道。
云釗這小子是感懷懷王呢,還是感懷這位君小姐?寧炎皺了皺眉頭,或許是他多想了。
“沒事。”寧炎說道,接過茶湯喝了口。
走出寧家的寧云釗輕吐一口氣,看向懷王府的方向片刻,收回視線沿街慢行。
而此時君小姐的馬車停在了懷王府前。
懷王府的大門緊閉,口鼻之間是濃濃的藥味,這條街上更是人跡罕見,一片死靜。
一個太醫將口巾遮住口鼻上前敲門,早已經得到消息的門房打開了門。
“君小姐請吧。”那太醫并沒有進,而是站在門外說道,“要不要給你…”
口巾還沒說出來,君小姐已經越過他進去了。
她看著筆直的白玉甬路,緩步而行。
九褣,我來了,我回來了。
周五周五周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