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仆婦丫頭們面色微變。
但她們不是因為出事二字,而是因為丫頭說出外邊二字。
“在家里說什么外邊。”一個仆婦疾聲喝道。
上一次有個丫頭失心瘋了給公主說外宅的事結果沒了命,竟然還有人不長教訓來說外邊的事,她想死別拖累大家。
那丫頭被喊的訕訕,但卻并沒有停下。
“不是,不是那個外邊。”她急急說道,伸手指著外邊,“是咱們家門外,有人在扔東西。”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就連九黎公主也停下碗筷,有些微微驚訝的看過來。
在陸宅門外扔東西?這可真是從未有過的事。
誰失心瘋了?
“扔什么東西?”九黎公主問道。
丫頭神情古怪。
“說是聘禮。”她說道,說罷垂下頭。
聘禮?
聘禮….
滿屋子寂然。
陸宅的門口卻是響聲不斷,隨著最后一個箱子被扔下車,嘩啦一聲響后終于結束。
但門前并沒有就此安靜,陳七站在站在車邊拍了拍手,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后從袖子里拿出一張銀票。
“哦對了,還有這個。”他說道,對站在門前居高臨下看過來的陸云旗揮了揮,“上次的錢。”
說罷一甩,銀票忽悠悠的飄落在散了一地的箱子盒子上。
門前兩邊飛魚服繡春刀的錦衣衛肅立,陰沉的視線讓暮色陡然變成了黑夜一般。
陸云旗卻沒有任何的動作,視線落在那飄落的銀票上。
“現在,敢了。”他淡淡說道。
這話聽起來沒頭沒尾,莫名其妙。
但陳七卻知道這是什么意思,而且他還自動的給陸云旗的話添上了一個語氣詞,還要配上表情。
這表情是不屑和冷嘲。
現在,敢了啊。
就在年前陸云旗甩過這個女孩子一萬兩銀票,讓她改了名字,那女孩子不想改,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拿著錢甩回來。
“當時不敢不收,后來不敢退還。”她理直氣壯的說道。
這才過了半年,她的行為舉止就變了,面對陸云旗給的東西,也敢不收了,還敢這么囂張的拉到陸宅扔下來。
這叫什么?
這叫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不過擱在半個月前陳七還沒敢這樣想過。
他看著陸云旗,看著兩邊肅立的如同一頭頭惡狗一般的錦衣衛,看著地上散落的箱子盒子,也不由咽了口口水。
跟做夢似的。
他竟然在錦衣衛,在陸云旗陸閻王面前做了這種事。
放眼整個大周朝,他是第一個吧?
不對,成國公世子算一個。
陳七心里胡思亂想。
他做出這樣的事,陸云旗竟然只是站在門口看著,不動怒也不動手。
聽說曾經有個朝官在被錦衣衛抄家的時候啐了陸云旗一口,當場就被陸云旗割掉了舌頭。
這朝官還沒下獄審問呢就不能說話了,一群朝官也是彈劾了一大堆,最終陸云旗還是好好的站在這里正看著他扔箱子。
陳七再次咽了口口水,手下意識的按了按胸口。
陸云旗依舊站在門口,神情木然的一動不動。
“陸大人,下次不要開這種玩笑了。”陳七抬抬手說道,“告辭了。”
陸云旗依舊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攔。
陳七擺擺手,幾個伙計呼啦啦的上車,車夫一甩鞭子,伴著清脆的聲音兩輛馬車沿街疾馳而去。
隨著車馬的離開,這條街恢復了安靜,確切的說死靜。
“大人。”
一個錦衣衛再也忍不住喊道。
他們的面色鐵青,陰冷的眼中怒火燃燒更是駭人,只待陸云旗一聲令下將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但陸云旗卻神情依舊,看著地上散落的箱子盒子還有紅布。
“收拾一下吧。”他說道,轉身進去了。
進去了。
錦衣衛們不由你看我我看你。
就這樣算了?
“當然不能這樣算了。”一個錦衣衛冷冷說道。
“對付這一個雜種還用的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另一個錦衣衛亦是冷冷說道,“九齡堂有圣旨,咱們砸不得,這一個雜種當場弄死了又能如何?”
“如果圣旨就在這雜種手里呢?”一個錦衣衛淡淡說道。
在場的錦衣衛沉默一刻。
方家的圣旨已經大白菜一樣誰都能拿著玩了嗎?
錦衣衛們的視線看向四周。
雖然這邊的街上由于懷王府和陸云旗的存在沒有人敢接近,但因為認出九齡堂的陳七,而且看到他是向這邊來,解了煩心事京城閑人更多,還是不少悄悄的跟過來。
閑眾們躲躲閃閃的看到了這一幕,一個個目瞪口呆,此時被錦衣衛們一掃,他們可沒有陳七的氣勢,頓時鳥獸散。
而走出這條街的陳七也頓時沒了氣勢,衣衫從里到外都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其實他來決定做這件事時,他也以為自己會死在當場。
他遇不到路見不平一聲吼的成國公世子,也不是得民眾崇敬的君小姐,陸云旗真要拔刀砍向他,他還真不知道有誰會來相助。
但君小姐臨行前,將一個卷軸遞給他。
“這是圣旨。”她說道。
陳七再次伸手按了按胸口。
圣旨啊。
這是可是先帝的圣旨,如朕親臨。
這是方家的命,方家輕易的給了君小姐,而君小姐又這樣輕易的給了他。
這圣旨用的還真是……挺隨意的。
“先帝給的圣旨就是讓用的。”君小姐說道,“而圣旨,就是要這樣用的。”
好吧,這樣用起來還真是囂張的不要臉。
陳七按著胸口。
事到如今又能怎么樣,誰讓遇到的人是不要臉的陸云旗呢,那就只能更不要臉了。
陳七回到九齡堂時暮色已經濃濃,街上的燈都點亮。
陳七遠遠的就看到一個女孩子站在門口,他不由咧開嘴笑了。
“你站在這里做什么?”他跳下車說道。
方錦繡看他一眼轉身進去,陳七笑呵呵的跟進去。
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