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敬業站起身來說道:“劉大人,上官不悅與你的私事,你們先暫且不談,今日咱們乃是為了朝廷社稷而來的。”
劉朝同氣得臉色發青,瞪了上官不悅一眼,然后便坐下了。
上官不悅一臉迷惘:為朝廷社稷而來?
蕭敬業看向上官不悅,面色平靜地說道:“上官不悅,你若和盤托出你的罪行,本官看在你主動認罪的態度上,還能懇請陛下減少你的罪行,你若冥頑不靈,本官必治你的大罪!”
“我的罪行?”上官不悅胸膛一挺,十分自信地說道:“蕭相,你是不是弄錯了,在咱們大周朝廷,比我上官不悅清廉勤政者,絕對找不出三個。我何罪之有?”
“當然,我和劉大人的愛妾,只是一個小誤會而已。”上官不悅又補充道。
聽到此話,劉朝同驟然站起身來,提起一個凳子就要朝著上官不悅砸去。
一旁的蕭敬業連忙攔了下來,說道:“先辦正事,先辦正事。”
“上官不悅,你作為此屆科舉的副考官,以科考之名,行貪墨之事,與禮部尚書蔡悠勾結,將有才的考生放于名錄之外,讓無德才之人名列金榜,此種行徑,對得起天下黎民,對得起陛下對你的栽培嗎?”
“枉你還是科舉入仕,難道就不知一個書生的科舉之路有多難嗎。老夫真是羞于你為伍!”
劉朝同提著板凳,怒氣沖沖地說道。
而蕭敬業則是一直觀察著上官不悅的表情,他還是不敢相信,上官不悅為了銀錢竟然能做出如此茍且之事。
上官不悅聽得一愣一愣的,當即將雙臂的袖子一捋,瞪著劉朝同說道:“劉朝同,你放屁!”
“本官敬你是副相,向來也都是以禮相待,你今日竟然敢血口噴人,我上官不悅如何以科舉之名,行貪墨之事了,今日你要拿不出證據來,咱們就去面圣!”上官不悅的嗓門也變大了起來,論吵架,在整個大周他都沒有怕過任何人。
劉朝同長嘆一聲,說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今日老夫就讓你死個明白。”
“本官雖為科舉試卷的總評官之一,無須品評考生卷宗,但本官無意間看到一名考生的卷宗,其詩賦甚佳,翻開其策論后,發現其寫得亦是超凡脫俗,必定甚合陛下口味,于是本官便親自批閱了此試卷。”
“本官在看過目前評選出來的前二十名卷宗后,發現竟無那名考生的卷宗,而依據本官給他的成績,他絕對是前十名的存在,雖然他的帖經交了白卷。”
“考場上出現如此詭異的事情,那幕后主使人,除了你和蔡悠,還有誰能夠辦到。”
一聽到帖經交了白卷,上官不悅頓時有些明白了,原來是陛下偷偷做的試卷被發現了。
“那考卷是否為天甲丙子陸號?上官不悅問道。
“對,你記得如此清楚,是不是承認你貪墨了?陛下真是看錯人了,唉!”劉朝同長嘆一口氣說道。
“哈哈哈哈……”上官不悅瞅了二人一眼,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蕭敬業和劉朝同都被嚇了一跳,然后迅速后退了幾步,緊緊抓住一旁的物件。
他們隱隱覺得,上官不悅等會兒可能要滅口了,畢竟,這里乃是他的家。
上官不悅笑得捂著肚子,然后問道:“你們知道那考生是誰嗎?”
還不待二人說話,上官不悅便開口道:“那是我們的皇帝陛下,一切都是他安排下官去做的。”
當即,上官不悅便將趙巖交待給他的事情,全都告知了蕭敬業和劉朝同。
蕭敬業老臉一紅,說道:“原來是陛下做的啊,是我們誤會上官大人了。陛下向來愛玩鬧,此事不宜宣揚,就這樣過去了吧,只當老夫沒有來過這里。”
要是放在先帝身上,蕭敬業等人絕對會以皇帝不敬禮法為由,逼得皇帝道歉。
因為在大周,還有一種權力比皇權還要厲害,便是祖宗之法。
祖宗定的規矩,任何人都不能觸犯,但對于趙巖,蕭敬業卻不愿意深入追究。
畢竟,這位皇帝實在太優秀了,而大周的太子還沒有出生呢!
“老夫忽然想起還有要事要做呢,你們兩個的私事就自己解決吧,切記,不要丟大周官員的臉。”
說罷,蕭敬業望了望還在提著凳子的劉朝同,大步走出了上官府。
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接下來就是二人的私事了,蕭敬業可不愿去為二人評理。
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是半分都不愿意去參與。
上官不悅扭臉看向劉朝同,笑著說道:“劉大人,現在既然已經還下官清白,你是不是可以將凳子放下來了!”
“哼,上官不悅,你快從實招來,你和我的愛妾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上官不悅老臉微紅,將此事講了出來。
其實,此事并不復雜,甚至是一個很俗套的橋段了。
在元宵節的晚上,上官不悅多喝了幾杯酒,然后在大街上碰到了獨行的劉朝同愛妾紫嫣。
紫嫣在一個商販的猜燈謎活動中,表現優異,連續挫敗數名文人,上官不悅不由得對其產生了興趣。
當然,用他自己的話來講:我只是有些愛慕紫嫣姑娘的才學,并無任何非分之想。
然后,上官不悅就上前沒話找話,去吸引紫嫣注意了。
但紫嫣根本不怎么搭理他,上官不悅還非要送紫嫣回家,紫嫣拗不過他,只得讓其在一旁隨著,想的是待到了副相府,她也就安全了。到時再告知自己是劉朝同府上的妾,對方必然不敢再打擾了。
正如紫嫣所愿,上官不悅得知其真正身份后,連連道歉,然后便回家了。
他本以為此事就這樣結束了,哪曾想被大街上有一個既識得上官不悅,又識得紫嫣身份的人看見了。
此人甚是八卦,在街道里傳出了朝廷御史大夫與副相劉朝同小妾有不正當的關系。
在大周,妾乃是可以隨意贈送的,故而這消息也并沒有傳播很遠。
但上官不悅向來愛惜羽毛,在聽到后,立即就將那人抓了起來,并禁止其他人再傳播這種子虛烏有的消息。
而今日,上官不悅一看到劉朝同,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這件事情。
劉朝同聽完后,還是比較相信上官不悅的為人的,當即也便離開了。
三月十四日,黃昏。
十八名考生的卷宗出現在趙巖的龍案之上。
其中有三人,趙巖還比較熟悉,正是長鄲城的上官云吞,杭州的吳文遠,還有泉州的唐不易。
趙巖明日的任務,便是對這十八人進行殿試,然后選出一甲三名,即狀元、榜眼,探花。
至于下面的名次,則是由集賢院的那些考官們依據試卷成績而定。
趙巖一邊品茶,一邊思索著,到底應該出什么樣子的試題才能難住這十八人。
而此刻,長鄲城的各個客棧里都相對比較安靜。
所有考生們都知道明日便是殿試之日,而今晚將會有十八人被集賢院的人用馬車接走,他們便是此次科舉的前十八名。
考生們都盼著自己也能坐上馬車,即使當不了狀元、榜眼、探花,即使成為第十八名,那以后的仕途也必將是一片坦途。
就在這時,有人傳來:“泉州唐不易被接走了!”
緊接著。
“云州任長岳被接走了!”
“楚州劉景明被接走了!”
“長鄲上官云吞被接走了!”
隨著一道道消息傳來,無數士子的心臟如同撞擊在礁巖上的浪花一般,不斷起伏。
被接走者,各個興奮無比,而被留下的人,只盼望著自己不會名落孫山。
翌日,天大亮。
以上官不悅、蔡悠、劉朝同為首,外加集賢院的二十幾位官員,帶著十八名殿試考生來到了大慶殿。
大慶殿,乃是皇家禮儀的最高體現,能站在這里,對于一些人來講,已經是終生的榮耀了。
上官云吞打量著周圍眾考生,發現竟然沒有嚴兆,不由得有些詫異。
“莫非嚴公子此次考試失常了?”上官云吞有些沮喪,在他心里,唯一能和自己比較的便是嚴兆。
而此刻,杭州吳文遠一臉自豪地打量著四周,心中喃喃道:“估計本少爺以后將會在這里主持朝局了!”
其他士子們也都是一臉好奇地打量著一切,不過更多的乃是恐慌與畏懼。
就在這時,一道尖尖的聲音傳來:陛下駕到!
頓時,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腦門磕地,不敢有任何異動。
趙巖面帶笑容地坐在龍椅上,說道:“都起來吧!”
然后,趙巖便徑直看向上官云吞。
這里的十八人,真正與趙巖相識的,也就只有他了。
十八名士子站起身后,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要看一看這位被譽為大周賢帝的少年天子了。
上官云吞微微抬起頭來,也看向坐在龍椅上的趙巖。
而在他看到趙巖的臉時,瞬間驚叫一聲,而后連忙跪在了地上。
“陛……陛下,我……我失態了,請陛下責罰!”上官云吞無比緊張地說道。
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想要超越的目標,竟然會是當今的陛下。
“起來吧,上官云吞,你與朕也算是舊識了,不要如此緊張!”趙巖笑著說道。
上官云吞緩緩站起身來,心里突然涌起一種豪氣。
“我上官云吞都敢與陛下比較,那普天之下還有什么讓我畏懼的事情!”
其他的士子們也都滿是羨慕地望著上官云吞,能被陛下叫出名字,那已經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了。
當即,趙巖再次正襟危坐,讓一旁的蔡攸說了幾句場面話后,才繼續開口道:“今日,朕共計準備了三道試題,擇其優者,欽點為狀元,其次是榜眼,又次之是探花。”
“首先,你們來看第一題!”
趙巖的話語剛落,不遠處的黑娃便帶著數名士兵走了進來。
士兵們手里拿著的,除了一個個靶子外,還有一個個火器,皆是十八個。
火器的殺傷力,眾人幾乎全都見過,當即都下意識地后撤了幾步。
趙巖朝著黑娃擺了擺手,后者立即示意,讓士兵們將靶子全都擺好了。
而黑娃拿著一桿火器來到了眾考生的中間。
趙巖笑著說道:“為官者,必須有膽量,朕今日的第一道試題便是考驗你們的膽量。”
“黑娃將會為你們試驗一下火器的用法,而你們在他射擊過后的一刻鐘內,必須能夠擊中十米外的靶子,沾到靶子的邊緣即算,若做不到便直接離開大慶殿。”
趙巖的這種考法,不要說這十八名考生,即使集賢院里的這些官員們都沒有見過。
當即,黑娃在十八名考生中間干咳了兩聲,然后轉動火器,說道:“諸位,咱們有言在先啊,此火器乃是會發生意外爆炸的,若火器炸膛,持器者必將被炸得尸骨無存,瞬間身死,你們可要主意了。”
此話一出,周邊的考生們都變得緊張起來,甚至有些人的雙腿都顫抖了起來。
他們也聽過火器炸膛,那可是能將半間房子都炸飛的利器。
十八名考生都一動不動,認真地觀察著黑娃,若因發射不出火器,那他們可就要被淘汰了。
黑娃握緊火器的尾端,然后朝著里面填入了一顆帶有金屬殼的火藥。
撥動火器的栓子。
瞄準,射擊。
一抹火花在黑娃面前一閃而過。
在那一瞬間,正中靶心。
然后穿透靶子,重重轟擊在不遠處的遮擋的厚木板上。
厚木板上出現一個深深的豁口。
緊接著,十八人的手中各出現了一枚火器,開始操練起來。
“開始計時!”喜子高聲喊道。
當即,十八名士子都變得慌亂起來,有的甚至根本不敢去摸火器的其他位置,擔心其炸膛了。
要射中十米遠的靶心其實并不難,難得是這些人能夠克服恐懼。
上官云團向來膽小,在其握著火器的那一瞬間,他的雙腿都止不住顫抖了起來。
現在的他,不要說用火器射擊,就連踱步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而其他人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就仿佛拿了一把前后都是刀刃的無柄大刀一樣,根本不敢將一旁的火藥填裝進去。
畢竟,考不上功名還可以三年后再考。但若因用火器炸了膛,那可是很有可能連命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