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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東慶地動(九)

  “懷瑜。”她出聲道,打斷風瑾內心的思緒,“幫我。”

  風瑾心頭一顫,道,“蘭亭有何事需要瑾,盡管說來。”

  說起來,兩人不僅僅是至交好友,蘭亭對他以及他的家人,皆有救命之恩。

  “我想留在上京。”

  她一開口,風瑾就斷然道,“不可,你該盡早離開。”

  他是舍不得妻女受累,不得已選擇更加穩妥的方案,但姜芃姬不是。

  人家別去招惹匪徒暴民就不錯了,安全性有保證,離開上京去崇州的機會很大。

  “你先聽我說完。”

  “你說,瑾聽著。”風瑾平穩情緒。

  姜芃姬開口,“你也看到了,官家想要放棄上京城的百姓,選擇遷都。如今禁軍是他的保命符,輕易不會撥出去,我們更不能指望他突然悔悟,變成愛民如子的圣君。懷瑜,你有想過若是不管,上京幸存的百姓該如何過活?所以,我想留下來幫他們。”

  東慶皇帝要遷都,那她就把上京城活下來的百姓也遷走。

  風瑾嘆氣,給她潑了冷水,“蘭亭,瑾知道你仁心仁德,可僅憑你一人,根本做不到。”

  救援百姓需要的人手呢?

  幸存百姓需要的口糧呢?

  治療傷患需要的藥材呢?

  這還只是最基礎的需求。

  死亡百姓的尸體如何處理?

  如今正值炎炎夏日,尸體腐爛速度極快,若是處理不當便會導致瘟疫蔓延。

  若是瘟疫出現,將會出現大量病患,他們這里根本沒有治療瘟疫的神醫!

  天下百姓多為愚者,愚者易受人蠱惑,哪怕姜芃姬一心為民,然而總有人喜歡搞事兒,等不及發放的糧食,或者苛責她做得不夠好,更加喜歡殺戮搶掠,這些暴民又該如何鎮壓?

  就算以上問題都解決了,她打算如何安置那些被救的百姓?

  上京城一片廢墟,百姓流離失所,這個爛攤子連皇帝都棘手,她竟然有膽子接盤?

  風瑾當真不知該如何說她。

  “懷瑜,我能做到。”姜芃姬聲音淡淡地道。

  風瑾壓抑著內心沒由來的不安,眸光銳利地望著姜芃姬的眼睛,聲音沙啞,呼吸粗重。

  “你一介白身,擔不起這么大的事情。若是救,必然要面面俱到,你可想過如何收場?”

  東慶皇帝都放棄百姓,選擇遷都,她一介白身敢湊上去,當真不要命了!

  “我知道如何收場。”姜芃姬不動如山,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如今這個上京城是無法住人了,重建需要耗費巨大精力和人力。依照這次地動的規模,波及的恐怕不止上陽郡,也許是一州之地。在廢墟之上重建家園,時間等不及,所以,我想將他們遷去崇州……”

  話音剛落,風瑾表情巨變,一掌掀開了身側的矮桌。

  矮桌在空中翻了個身,哐當一聲,重重砸在地上,驚醒了剛睡下的魏靜嫻和長生。

  長生微弱的啼哭聲響起,又紅又皺的小臉冒著熱氣,那哭聲聽著委屈極了。

  魏靜嫻掀開帳篷簾布,一面安撫孩子,一面驚懼地看著兩人。

  “夫君,蘭亭……你們……”

  兩人這是吵了?

  “為夫無事……”風瑾被拉回心神,冷硬的表情化為愧疚,低聲道,“好好哄哄長生……”

  這會兒時不時還有余震,大人都怕,更別說剛出生的孩子。

  他這個父親控制不住情緒掀了桌子,把孩子嚇成這樣,他能不愧疚自責么?

  “蘭亭,我們到遠一些地方談談。”

  風瑾表情恢復如初,語氣卻不復柔和,多了嚴厲。

  “好。”姜芃姬起身跟上。

  直播間的觀眾都被兩人之間的氣場嚇到了,彈幕出現了斷層。

  營養快線:風瑾少年怎么突然變得這可怕?

  一瞬間就完成了溫潤貴公子到鬼畜狠厲男的轉變,嚇死一群觀眾寶寶了。

  牛肉羹不加姜:會不會是主播說了什么忌諱的話,猜到他痛腳了?

  老司機聯萌:嘖,擔心多余。風瑾的心思其實蠻好猜的,主播的確是說了犯忌諱的話。不論擱哪個時代,造反都不是不被允許的吧?主播剛才就是隱晦地說,她不想忍受東慶那個煞筆皇帝了,老娘我要自己單干了。風瑾少年可是接受正統教育的,能一下接受就怪了。

  我是觀世音:就東慶皇帝那個逼樣,再不造反,留著過清明?

  誰家的跳蛋:噫,就算這樣,也不用這么震驚吧?看看人家徐軻,他接受能力就挺強。

  音樂家諸葛琴魔:嘖,可問題是,徐軻少年知道主播是女的么?

  這條彈幕出來,隨機又冒出無數的省略號,似乎沒反應過來之間有啥聯系。

  女的怎么了,女的吃你家大米了?

  良久之后,等觀眾反應過來這是啥意思,頓時又無語了。

  主播在風瑾少年心中是可靠的摯友,若為男性,自然可以大展拳腳、圖謀天下,畢竟東慶皇帝的確夠豬,反了就反了,可問題是女性啊,估計風瑾腦子里就沒人家造反的概念吧?

  過了一會兒,某個觀眾道出了真相。

  女帝嫁我:為啥我覺得……風瑾寶寶是被主播嚇到了?

  風瑾的確是被嚇到了,內心情緒復雜萬千,最后失手掀了矮桌。

  “蘭亭,你為何……”風瑾表情是說不出的糾結。

  他知道自己這位摯友不安分,整天搞事兒惹麻煩,但從未想過她有這般野望。

  “這樣挺好。”姜芃姬表情淡然地道,丟出一翻說辭,“你能想象,某一天我會在家相夫教子,為一個陌生男子洗手作羹湯,整日對他小鳥依人,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

  風瑾一副吃了蟲子的表情,艱難道,“你可以不用說了……”

  想象力匱乏,他根本想不出來。

  要是有魁梧男子對她小鳥依人,一個委屈就小拳拳錘你胸口,這個畫風才正常一些。

  “所以呢,我是不可能過尋常女子的生活。懷瑜,我也不能一輩子縮頭縮尾,更不可能為了掩飾身份娶一個女性,然后囫圇吞棗過一生。”姜芃姬道,“我先是人,然后才是女人。既然是人,為何沒有資格成為人皇?皇帝不仁,朝野不正,社稷將亡,我何苦要甘于平淡?”

  風瑾張了幾次口,可在姜芃姬這番言語下,如何都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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