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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6:北方霸主(三十三)

  豐真含笑地點頭,轉身對著那個小孩兒伸手。

  “到叔叔這里。”

  豐真和小孩兒關系不錯,他這么一說,那個孩子連忙笑嘻嘻地沖他伸出雙臂。

  “豐蜀黍。”他脆生生地喊了一聲。

  那聲音落到崔氏族長耳朵,無異于是天籟之聲,但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撲倒豐真懷中。

  “老奴向老爺請罪,未能保護好夫人。”

  崔氏族長還未收起酸溜溜的心,兩個面善的家仆從后面的馬車下來,雙雙跪倒在他身前。

  這兩人他認識,一個是嫡妻陪嫁的管家,一個是陪嫁丫鬟,后來又被選為孩子的奶娘。

  “天災人禍,豈是凡人能預料的?上京地動,活下來已是不易,三娘她……終究是福薄……”瞧著二人樸素的裝扮和略顯滄桑的臉,再想到孩子粉嫩嫩嫩的臉和身上的細棉衣裳,崔氏族長不由得心中一熱,道,“多虧你們二人忠心護主,才有崔某與親兒相認的一天。”

  豐真瞧見崔氏族長親手將兩個忠仆扶起來,對此人的印象好了幾分。

  想到這里,他逗了懷中的小兒,道,“那邊是你的爹爹。”

  小孩兒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咯咯笑著喚了一聲“爹爹”,喊得崔氏族長心都軟了。

  崔氏族人不是沒有懷疑孩子血統,不過當老一輩的人看到小孩兒的臉,質疑聲都消了下去。

  原來,這個小孩兒生得極好,竟與其父幼年有六分相似。

  崔氏族長的母親看了他,不住地喚心肝寶貝。

  小孩兒和兩個忠仆被領到后院,豐真才收斂笑意,意味深長地瞧了一眼崔家主。

  那位崔氏族長見此,低聲將豐真請到了正廳。

  “豐從事,請!”

  崔氏久居崇州,靠著來往北疆和東慶做生意發家,賺著兩邊的錢還能屹立至今,沒點兒眼色是不行的,如今看來,這個年輕的崔氏族長,真真是狐貍精投胎,不僅有眼色,人還聰明。

  豐真還以為自己要暗示一番,對方才能明白過來呢。

  如今一看,根本不需要他多費心思。

  豐真翩然入席,“崔家主可聽過近幾日發生的大事?”

  既然崔氏家主如此上道,豐真也不拐彎抹角了。

  崔家主屏退左右,沉吟道,“略有耳聞。”

  哪里只是略有耳聞?

  他的耳朵都要轟炸聾了。

  跟主公待久了,豐真越發喜歡打直球。

  “既然聽過,那崔家主對此可有什么看法?”

  崔家主遲疑了一下,半晌才道,“倒有幾分拙見,只怕說出來會冒犯州牧。”

  “如今私下無人,崔家主有什么便說什么,我主一向寬厚仁德,廣納良言。”

  崔家主嘆了一聲,“自從十幾年前,北疆異族趁著東慶朝政動蕩的當口,突襲崇州上虞郡,俘虜殺害無數百姓。雖說淵鏡先生要回了三城,但仍有三城尚在北疆手中,至今未還。北疆壯大之后,派遣重兵在邊境示威,惹得崇州百姓人心惶惶,有人便趁機人散播謠言,趁火打劫,害得百姓流離失所……至于是誰,我想豐從事心中也清楚。發展到如今這個局面,絕非一朝一夕的功夫。雖說柳州牧上任之后,情況有所改善,但……仍是治標不治本……”

  豐真認真聽著,表情沒有露出絲毫不悅或者氣憤,這讓崔家主多了幾分勇氣。

  他委婉道,“崇州士族已經成了氣候,柳州牧想要徐徐圖之,這不是不能理解,況且幾年下來,多少也見到了效益,只是……毒瘤之物,當下重藥才能除去!柳州牧一番苦心,但崇州境內的勢力也已經成了定局,如果不用外力強行破除,怕是難以根治……”

  雖說柳佘不太喜歡崔氏這株兩邊倒的墻頭草,但崔家主對柳佘感官良好。

  如果沒有柳佘的精心治理和多方周旋,崇州的情勢只會更加惡劣,甚至有可能催生出青衣軍或者紅蓮教這樣的民間邪教團體。很可惜,柳佘到底是外來勢力,他又喜歡徐徐圖之的治理手段,一直冷靜蟄伏,試圖從士族手中將全力收攏回來,奈何見效速度太慢了。

  有趣的是,喜歡徐徐圖之的柳佘卻有一個暴脾氣的女兒,一過來就給崇州士族一個耳刮子。

  他再聯想姜芃姬提前和自己接觸這事兒,崔家主敏銳地嗅到了什么。

  他覺得,自己若是把握住這次機會,說不定能將自己的家族再往上推一推。

  有著這樣的念頭,他見到豐真才會如此激動,兒子要緊,但家族的未來更加重要。

  如今一番交談,他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

  姜芃姬有心打壓崇州其他士族,但又沒有得罪死的意思,那肯定要扶持親近她的心腹勢力。

  不然無法安撫崇州大大小小的士族勢力。

  正想著,崔家主聽豐真說,“正因為如此,這世道才需要像我主這樣一心為民、不畏強權之人站出來。前幾天的事情,不過是開胃小菜。崔家主以為,我主是何等人物?”

  “年少英才,膽識過人,不亞其父。”

  他沒有說多余的贊美,以免顯得過于諂媚逢迎。

  “我主有意整頓崇州,奈何碰見的阻力太大,總有自命不凡或者愚不可及的人試圖阻攔。”

  “確實如此。”崔家主接話道,“在下也想過要幫助百姓,奈何無力回天。人單力薄不說,家中還有老幼需要照料,無法竭盡全力。如今有了柳州牧這樣的人物,崇州百姓有希望了。”

  豐真欽佩道,“崔家主也是性情中人,能有這樣的心,已經實屬不易。”

  “慚愧慚愧,到底還是沒有幫到什么。”

  豐真話鋒一轉,他道,“真以為,崔家主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如何行事才是順應大勢,在下也不多說。我主與令郎也有一段緣分,論起關系來,自然是和你們更加親近一些……”

  崔家主聞言,面上笑容俞盛。

  他也聽說了,他的嫡妻護住孩子被埋在廢墟下,虧了姜芃姬全力救助才能保全幼兒一命。

  姜芃姬是他們崔氏的救命恩人,更是他嫡長子的救命恩人。

  崔氏若要借著這個借口向姜芃姬報恩,投桃報李,旁人也無可指摘。

  “說起來,我兒如今還未取名呢。私心想著,既然他與州牧有這等奇緣,厚顏想請州牧賜個名,傳出去,那也是一段傳奇佳話。不盼別的,只求這個孩子以后能順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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