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用安神湯好不容易睡下的北疆大王從夢魘驚醒,他嗅到了血腥氣味——
“來、來人——來人——外頭怎么了——”
他夢魘了,夢到有人舉著刀子要殺他。
驚醒之后嗅到空氣中彌漫的濃郁血腥,他心中驚懼不已,連忙喊人。
喊了好久都沒人,直至九王子一身便衣,掀開帷幕進入帳內,他滿面笑意,恭恭敬敬地半跪道,“回稟父王,四哥帶人逼宮,如今已經被兒臣與一干大臣合力捉拿,等待父王發落!”
北疆大王費了好半晌才消化這個消息,胸腔似乎被什么堵住了,眼前明明滅滅,氣厥過去。
九王子揚唇一笑,眼底閃爍著森冷的光。
北疆大王人雖沒死,但卻中風看,渾身上下除了眼珠子還能游動之外,其他地方動彈不得。
逼宮的四王子畏罪自盡了,到底是不是自盡的,估計只有九王子心里清楚。
他嘗到了大權在握的感覺,終于不用裝怪賣蠢博取大王的寵愛,他能一展才華!
“孫先生呢?”
連夜處理了各項事情,絞殺老四的余孽,九王子終于想起最大的功臣——
孫文。
若無此人謀劃,九王子如何能擊敗前面八個如狼似虎的兄長,笑到最后?
孫文和九王子的聯系極少,二者還是經由哈倫察的掩護才勾搭到一起的。
孫文提出利用老四的建議,九王子是不相信的,對孫文始終有一層防備。
如今看到對方給自己帶來的好處,他再也不懷疑了。
這么好的人才,若是不能為他所用,那也不能留著。
“不知。”
“罷了,等孤處理好事情,親自上門向先生請罪。”
在他心中,自然是穩固到手的權利更要緊,其他都要靠后,反正孫文跑不了。
事實上,孫文不僅跑了,他還跑得賊快。
“咳咳咳——能不能稍微慢點,老人家經不起顛簸——”
孫文見時機成熟,暗中轉移自己賺來的財產,跟著衛慈的心腹商隊跑了。
剛上了馬車,孫文便后悔了,馬車顛得他渾身都疼。
駕馬的馬夫也很無奈。
他們現在要趕時間,要在最短時間回到崇州,片刻耽誤不得。
雖然不知道孫文在北疆干了什么,但上頭的人如此看重這位老先生,他們不敢怠慢。
馬夫道,“先生,您再忍一忍,到了邊關就好了。”
孫文是個上了年紀、受了許多苦的留守老人家,人家吃不起苦。
“唉——老夫這副小身板都要被折騰散了——”
孫文想想自己這些年在北疆干的事情,只能咬牙忍下,再顛簸也不能喊苦喊累。
要是被北疆抓回去了,五馬分尸還是輕的,挫骨揚灰都不能平復仇恨。
商隊不敢折騰,借著貨物的遮掩偷偷將孫文偷渡出北疆。
他們常年走商,北疆邊關上下都打點好了,偷渡個人沒問題。
瞧著近在咫尺的邊境雄關,孫文面色雖蒼白,眼底卻冒著雄鷹一般的銳利光芒。
真好——活著回來了!
孫文加入姜芃姬陣營有些年了,但他卻沒見過這位主公,說來也是奇葩得很。
“容老夫先沐浴洗漱一番,免得沖撞主公。”
孫文不卑不亢地道。
姜芃姬給孫文配了寬敞的宅院以及機靈輕快的仆從。
孫文表明身份,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作揖到底,“奴見過老爺。”
“爺爺——”
熟悉的,宛若天籟的聲音沖擊他的耳膜,孫文剛入內院,一道藍白身影沖入他懷抱。
“哎呦喂——爺爺的心肝寶貝蘭蘭——”
孫文小退一步,穩穩保住自家的孫兒,他還有些如夢似幻的錯覺。
“蘭蘭,你不是在丸州么?怎么跑來崇州了?”
孫文抱著自家孫子一頓猛瞧。
原先又瘦又黑的孫子,如今已經出落得可愛圓潤,五官隱隱能看出未來的風采。
虧得孫子長得像他兒子小時候,不然孫文一下子還真認不出來。
“讓爺爺瞧瞧——”孫文激動得老淚縱橫,“爺爺的孫兒長高了,白了也胖了。”
孫蘭有些害羞地捏著袖子,道,“蘭兒想爺爺了,學院放假,孫兒便央求豐儀一道來崇州。”
“豐儀?那是誰?”孫文怔了一下。
“孫兒在丸州認識的朋友,他也是孫兒的同窗。”
孫文安心了。
他心甘情愿被衛慈奴役敲詐,為的就是讓孫子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成長。
孫蘭去了書院交到朋友,甚至連靦腆內斂的性格都稍稍開朗,這讓他老懷大慰。
不過——
“你與那個豐儀一道來的?”
兩個屁點大的孩子從丸州跑來崇州?
孫蘭笑著搖頭,露出缺了幾顆牙的牙床,“豐儀和靜慧的父親都在崇州,他們好些年沒見到父親了,他們來見父親,孫兒也想念爺爺,征求之后也跟著他們一起來了。”
孫文蹙了眉,他已經聽出來了,豐儀和靜慧的父輩怕不簡單。
“靜慧又是誰?”
一聽就是女娃娃的名字。
孫蘭垂著腦袋,害羞地湊近孫文耳邊,“她是孫兒的同窗。”
孫文知道自家孫子在金鱗書院上學,教書的先生幾乎都是名士,學院師資力量強大。
對于這個安排,孫文再滿意不過。
看樣子,孫蘭在丸州被照顧得很好,這也不負他在北疆折騰了。
正說著,屋內出來一高一矮兩個孩子。
高個是個男孩兒,年紀約莫十歲出頭,年紀小小已有一番清雋風姿。
矮個是個女孩兒,年紀雖小但儀態不俗,雙目澄澈靈動,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孫蘭介紹道,“爺爺,這是孫兒的同窗豐儀,這是亓官靜慧。”
“晚輩見過孫老先生。”
豐儀與亓官靜慧同時向孫文行禮。
此時,孫文才注意到兩個孩子的姓氏。
亓官?
孫文沒有見過姜芃姬,但他研究過她的班底。
如此一看,眼前兩個孩子竟然是柳羲手下得力謀士的兒女。
自家孫兒和他們多相處,好處只多不少。
他老了,還不知能活幾年,若是蘭蘭能和身邊的人打好關系,以后也能有個照應。
不過——他死之前,他會竭盡所能建功立業,這些都將是孫兒蘭蘭的資本。
念及此,孫文的手暗暗拂過胸前的衣襟。
里層的衣襟有些厚實,不仔細摸是發現不了的。
他在里面縫了極其重要的東西,偷偷帶出了北疆。
也許,它能左右整個北疆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