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豐先生——倒是慈父心腸。”
萬秀兒想到豐真的請求,心腸軟了幾分。
她很惡心死掉的丈夫,但很喜歡孩子。
若是當年被落胎的孩子能安然生下,如今也已經啟蒙了?
可惜,緣分太薄了。
車廂內除了她,還有照顧她生活,保障她安全的女營女兵。
女兵和豐真沒接觸過,自然不知道他的本(性性)。
不過人都喜歡腦補,若是對一個人有好感,便忍不住給他貼上更多的美好標簽。
豐軍師那么睿智聰慧,肯定也是個慈父啊!
不知真相的豐儀對此只能說——
呵呵。
月余之后,豐儀收到自家父親千里迢迢“郵寄”過來的箱子。
箱子里面沒裝別的東西,除了各種精巧玩意兒便是豐真寫給豐儀的家書。
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四封,每一封都有四五頁信紙,摸著很是厚重。
豐真不拘泥父親的(身shēn)份,時常與兒子玩笑逗樂。
雖說這對父子聚少離多,但感(情qíng)卻比很多疏離的封建家庭父子要好得多。
“小子謝過夫人。”
面色尚且稚嫩的豐儀對著萬秀兒道謝,溫和有禮,行事有度。
瞧著眼前這個玉樹芝蘭的小小少年,萬秀兒對他的好感又添了幾分。
兒子都這么可(愛ài)有禮,(身shēn)為父親的豐真自然也差不多的。
唉——
若非這個世道,豐儀也該待在豐真(身shēn)邊,成為旁人眼中艷羨的父子。
萬秀兒見豐儀面相羸弱,瞧著有些先天不足的樣子,心腸越發軟了。
羸弱卻不乏靈氣,似天地鐘靈的美玉。
擱誰,誰不喜歡呢?
萬秀兒笑道,“謝什么?若非豐先生安排周全,小婦人未必能安然抵達丸州。”
豐儀見她神(情qíng)有些疲倦,應該是舟車勞頓,累著了。
于是,他體貼地問了句,“夫人原道而來,可尋好下榻處?”
萬秀兒想了想,搖頭。
落腳的地方還沒找到呢。
豐儀道,“若夫人不嫌棄,不妨在寒舍將就幾(日rì)。父親常年不在家,內院空閑,夫人住著也無礙。這會兒天色已晚,再找民宿落腳,怕是不妥。夫人幫了家父大忙,生為人子豈能怠慢恩人?小子認識些人,還能幫著夫人打聽附近可以租賃的宅院。您一個婦人,在外總有不便。不如在寒舍暫居,等找好租賃的宅子或者長居之處,屆時再搬走,省了來回麻煩。”
萬秀兒眨了眨眼,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小小少年。
人家個頭還沒自己(胸胸)口高,說話頭頭是理,做事井井有條,已然能窺見未來風范。
“這、這會不會太麻煩了?”
豐儀道,“父親不在家,家中僅有幾個照料的仆從和婢女,不麻煩的。”
萬秀兒倏地想起豐真的委托,心下一嘆。
當真是令人憐惜的孩子啊。
“如此,小婦人便叨擾了。”
豐儀點點頭。
他跟金鱗書院的夫子請了假,翹掉下午的騎(射射)課,領著萬秀兒去了自己家。
到了豐府,萬秀兒隱隱有些牙疼——
這到底是自己照拂這個孩子呢,還是這個孩子照拂自己呢?
豐儀給她安排獨立清凈的客院,派管家去牙行挑了服侍她的丫鬟還有干粗活的婆子。
除了這些,還讓人備好用得上的生活物品,讓裁縫鋪過來量體型,制新衣——
亂七八糟的事(情qíng),這孩子卻像是熟稔于心,做得極其順手。
越是如此,萬秀兒對豐儀越是心疼。
聽話懂事又聰慧的孩子,誰不喜歡啊!
萬秀兒甚至腦補一出父親不在,稚兒獨自扛起府邸苦(情qíng)大戲!
“大郎,客院那位夫人?”
管家有些遲疑地問。
豐儀動手拆開豐真寫的家書,逐字逐句讀完。
從最早的(日rì)期開始,大多都是寫思念、沿路見聞和軍中趣事兒。
“父親這個年紀——”豐儀余光看了一眼管家,平淡地道了句,“他也該收心了。”
管家噎了一下。
再一次深刻意識到豐府當家作主的人是誰。
“這、這——”
豐儀道,“三十而立的人,若還是花天酒地的,總不像樣。若有人管管他,大善!”
管家:“……”
驀地,他感覺主家這對父子角色顛倒了。
豐儀才是那個被叛逆兒子傷碎心的老父親!
“不過老爺那邊未必有這個意思——”管家弱弱地道。
豐儀卻笑了,篤定地道,“方才試探那位夫人,她對父親的印象極好,甚至贊他‘至純至(性性)、端方君子’——管家,你說若父親沒這個意思,他能和這八個字沾上邊?”
正因為有意思,所以才裝模作樣啊!
管家這才回過味,一邊點頭一邊感慨。
這大概就是傳聞中的“知子莫若父”?
想了一圈,管家也沒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什么毛病。
豐真若知道兒子這么懂他,定會無比欣慰。
送走萬秀兒的車隊,他收拾多余的心神,將精力放到戰局。
這兩(日rì)過去了,黃嵩和姜芃姬關于俘虜的分割也處理好了。
姜芃姬這邊負責商談的人是風瑾和衛慈,黃嵩那邊的人則是程靖和聶洵。
因為有黃嵩的首肯和暗示,二人在這個問題上面都沒有太過強勢。
這本是雙方能都滿意的局面,偏偏有人不樂意。
原信聽說自家主公黃嵩讓出大頭,分配俘虜、輜重財產的時候又沒有據理力爭,心里頓時不滿起來。他倒不是不滿黃嵩的謙讓,只是懷疑有人偏向姜芃姬,一條胳膊肘往外拐。
這人是誰?
原信腦海浮現出聶洵的臉。
一旦生出這個念頭,心里便多了一根刺。
他對聶洵的感官本就不好,如今再添一層隔閡,二人關系便勢同水火。
這事驚動黃嵩,他出面從中調和,二人明面上冰釋前嫌,私底下卻更加不對付。
“哼——莫要讓老夫抓到你的把柄。”
原信遠遠瞧著聶洵和孟恒,兩人說話的時候氣氛融洽和諧,心中那根刺越發明顯,冷嗤一聲,眸中閃過些許冷光。聶洵背對著原信,故而沒有感覺,不過孟恒卻是注意到了。
孟恒自然地挪回視線,神色正常,不露一絲破綻,他還對著聶洵感激地作了揖。
“如此,拙荊便麻煩弟妹照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