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陽,你說柳羲為何突然提這么一個要求?”
因為姜芃姬誠意足夠,楊濤這里也沒有作妖,盟誓內容很快就確定了,雙方都十分滿意。
楊濤舊部原先還忐忑各自的未來,如今懸著的心也放下大半,但楊濤卻沒有徹底安心,僅僅是因為姜芃姬提出的要求讓他頗為不解。這究竟是信任他還是想要趁機搞事情弄死他啊!
“主……正澤公無需擔心……”
錢素現在不能喚楊濤主公,哪怕錢素還沒改老板,但也要避諱,畢竟這里是姜芃姬的地盤。這么做也是為了楊濤好,減少被姜芃姬忌憚打壓的可能性,一山不容二虎,姜芃姬才能是“主公”。錢素也不是楊濤的客卿家臣,挑挑選選之后,他選了一個不疏離但也不僭越的尊稱。
楊濤雙手環胸,根本沒有發現錢素稱呼的轉變有什么毛病。
他嘆道,“以前父親還在的時候,他便說過柳羲不是個能用常理度之的人,如今一瞧,父親的話倒是沒說錯。柳羲這一舉動,我真是摸不清楚。少陽,你們看出了什么嘛?”
楊濤的智商比正常人高一些,但距離專攻心計謀略的謀士而言,他還是缺了一大截。
反正有現成的外置大腦,手上有場外求助的機會,楊濤也沒委屈自己鉆牛角尖兒。
錢素道,“盟誓剛下,柳羲若真有惡意,她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展露出來。善待正澤公遠的好處多多,不僅能順利收編正澤公舊部,讓他們放下戒備,還能在天下人跟前贏得好名聲。”
楊濤道,“我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就是不清楚她這么做想干嘛。”
好歹也當了這么多年主公,楊濤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心計謀略,不似年少時候那般缺心眼兒,但他就是瞧不出姜芃姬在他投降之后又讓他沾染兵權是個什么操作。她心這么大,真不怕楊濤用人格魅力拉攏士卒,暗中霸占了兵權,趁著姜芃姬哪天懈怠的時候,跳出來搞事兒?
錢素內心有個猜測,但又不好當著楊濤的面說出來。
楊濤道,“有什么猜測就說出來嘛,我像是那種不好說話的人?”
大概是卸下了“主公”的身份,楊濤現在空有虛名而無實權,不用像以前端著儀態,說話行事變得隨意。他甚至頂著自家小伙伴的死亡射線,抬手搭上錢素的肩膀。錢素走得端正,脊背挺得筆直,雙目直視前方,反觀楊濤則是東倒西歪,活像是被人抽了脊梁骨般軟塌塌的。
錢素仍舊欲言又止,一旁的顏霖幫他說了出來。
“柳羲……她大概是想招攬你……”
錢素松了口氣,這個念頭憋在心里,險些沒將他憋壞了。
楊濤不解地眨眼,抬手指著自己道,“我不是已經與她盟誓,心服口服了么?”
“主公口中的盟誓服輸,指的是與黃嵩一般被柳羲榮養起來,當一個萬事不管的閑暇富家翁,等日后柳羲登基為帝,再賜一個空有虛名的爵位,后世子孫蒙混過日子。”顏霖冷哼道,“柳羲的招攬,怕是想讓主公進她帳下為臣,徹底臣服,日后什么日子,那就不好說了。”
前者虛度光陰,但好歹有保障,說難聽一些就是混吃混喝等死的鐵飯碗。
后者還有晉升的空間,代價就是對曾經的對手俯首稱臣,日后爬高了還要受到雙倍的忌憚。
自古以來,功高震主都沒什么好下場。
若是功高震主、執掌兵權的人是曾經的對手……呵呵,全族上下都不得安生。
楊濤終于跟得上二人思路,摩挲著下巴道,“柳羲這幾日真沒摔壞腦袋?”
顏霖道,“柳羲大概也知道少陽不會立刻答應,所以才借用你熟悉南盛作為借口,讓你隨軍打仗,同時又揭自己的短,表明軍中可堪大任的將領不多,讓你幫著一旁監軍練兵……與其說是放權讓你接觸兵權,倒不如說是試探你對這事兒有無排斥,她好采取應對之策……”
楊濤聽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沒想到姜芃姬會為自己弄這么多花花腸子。
他一時間拿不了主意。
“那、那我該怎么選?”
錢素嘆道,“此事算是有利有弊,利處在于,若正澤公接受,日后不似黃嵩那般頹廢光陰,子孫入仕也不受束縛,但弊端也有……一旦柳羲猜忌起來,正澤公連同族人處境危險。”
姜芃姬這會兒表現得心胸豁達,誰知道日后是個什么光陰?
人都是會變的,不然哪里來這么多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破事兒?
君不見多少諸侯與帳下臣子都有過濃情蜜意的蜜月期,過了這個時期,殺熟還少?
“不是吧?”楊濤面露遲疑,他道,“柳羲與黃嵩,二人當年是什么關系,一塊兒喝酒上青樓。我與柳羲雖有交集,但并無年少情誼。她為什么不給黃嵩機會卻……聽著不靠譜。”
顏霖冷笑道,“黃嵩與正澤不同,柳羲可不是個任人唯親的性格,冷漠清醒得很。”
說得好聽是“清醒理智”,說得難聽就是“唯利是圖”了。
黃嵩無法給她帶來多少好處,她為什么要放任黃嵩這個隱患掌權?
相反,楊濤帳下有不少舊部都是楊蹇留下的,作戰經驗豐富,兵法嫻熟,妥妥的正統將門出身。收了楊濤,那些舊部看在前后兩任主公的份上,他們對姜芃姬也會更加忠心。
“柳羲帳下武將不算少,但正經八百將門出身的卻沒幾個。以往的小打小鬧,這點兒缺陷并不明顯,如今卻拿下了整個東慶,南盛只有安慛,獨木難支,中詔也被打了個半殘,多半擋不住她的野心。鋪子攤得大,以前慣用的野路子就不夠使了,她自然要另尋出路彌補短板。”
要說還是顏霖看得通透清楚,姜芃姬招攬楊濤的用意,他看得清清楚楚。
楊濤聽后恍然大悟,他道,“這事兒……怕是要好好想想……”
對其他諸侯來說,被敵人大敗、投降敵人已經夠恥辱了,俯首稱臣還不讓他們氣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