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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5:兔羊毒策(八)

  說到這里,衛慈不勝唏噓。

  這世上除他之外,誰能知道孫文本該是聶氏的肱骨之臣,為聶氏圖謀天下立下汗馬功勞?

  偏偏在一切開始之前,聶氏害得孫文家破人亡。

  前世,孫文為了聶氏肝腦涂地。

  今生,孫文怕是要和聶氏不死不休。

  相守一生的老妻傷心病故,聰慧可愛的獨子瘸腿病死,孝順的兒媳也死相凄慘。

  要不是年幼的孫子支撐孫文,他恐怕早就經受不住接二連三的打擊,病死他鄉了。

  為了年幼的孫子,一向矜傲的孫文才會舍棄一切尊嚴,輾轉乞討,爺孫二人流落東慶。

  東慶局勢混亂,到處都在打仗。

  哪怕衛慈沒有親眼所見,他也能想象出這對爺孫為了活命,吃了多少苦頭。

  孫文偷偷找到衛慈之前,他以流民的身份在工地勞作大半年了。

  他的實際年齡只有四十幾,如今蒼老得像是五六十,滿頭黑發白了大半。

  衛慈督建州府,采用以工代賑的方式,每人每天記工分。

  不管男女老少,工作多少便能領到多少的食物和津貼。

  少做少得,多做多得。

  孫文前半生最大的運動量就是學習騎射,哪里干過工地的苦活?

  一開始,他勞作一天的食物僅夠孫子吃飽,他只能找些樹葉樹皮,再混著河水勉強喝飽。

  后來混熟了,善心的工友還會支援他食物,讓家中比較年長的孩子幫著照看孫文的孫子,好讓孫文能安心勞作。

  習慣之后,孫文一天掙的食物才漸漸多起來,甚至略有盈余。

  他費心攀交關系,打聽消息,疏通門路,終于找到唯一一條能接觸衛慈的方法。

  衛慈說孫文星夜拜訪,聽著很是文雅,實際上卻狼狽得不得了。

  要知道衛慈很注意養生,所以晚膳之后有夜間散步的習慣。

  不過他散步的路線總是不一樣,更沒什么規律,孫文只能苦巴巴地等。

  守株待兔許久,終于堵到衛慈這只大肥兔。

  為了一鳴驚人,孫文甚至想了諸多開場白,分析姜芃姬的脾氣,他選擇最囂張的,“周文王遇呂尚,呂尚助周武王興兵伐紂。依在下之見,柳仲卿什么都不缺,唯獨缺了個孫載道。”

  柳仲卿是誰?

  柳佘。

  表面來看,好似只將柳佘比喻為周文王。

  如果柳佘是周文王,那誰是周武王,誰是呂尚?

  衛慈心思一轉,扭頭望向來人,只見到黑漆漆的陰影中走出一名身穿破舊麻衣的灰發老人。

  “那足下可知孫載道在何處?”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在下便是孫載道。”

  孫文本就不是喜歡謙虛的性格,現在雖陷入低谷,但他相信自己總有騰龍起飛的一天。

  以上便是衛慈初見孫文的情形。

  孫文成功吸引了衛慈的注意,但這還不夠,他還需要更多的籌碼才能獲取衛慈的看重。

  只要衛慈看重他,幫他向主公柳羲引薦,孫文相信自己有能力獲取對方的賞識。

  孫文覺得自己這輩子沒什么好活了,但他的孫子還小,若是不給孫子掙一份前程保障,他百年之后如何去見九泉下的老妻、獨子和兒媳?所以,他這次只能成功,絕不允許失敗。

  他很幸運,碰見的是衛慈。

  哪怕孫文沒有苦心算計,只要衛慈知道他的名諱,照樣會幫他引薦。

  孫文獻上自己的投名狀,以奴隸的身份混入北疆,助姜芃姬完成大業。

  至于孫文的孫子,衛慈將他送到丸州照看,讓他當了金鱗書院的插班生。

  既是當人質,同樣也是給孫文的承諾。

  衛慈還對孫文許諾,若孫文不幸罹難北疆,他會收養孫文的孫子當做親生兒子照料。

  沒了后顧之憂,孫文便以奴隸的身份混入北疆,短短數月成了北疆重臣哈倫察的心腹幕僚。

  帳內眾人聽了衛慈的講述,唏噓萬分,對孫文也多了幾分敬佩。

  果然是個人才!

  同時他們也更加怵衛慈了,不動聲色就給北疆安了這么恐怖的釘子。

  不是哈倫察蠢,分明是衛慈丟過去的釘子段位太高。

  至于寒食散——

  豐真睨了一眼衛慈。

  寒食散是個什么玩意兒,他可是深有體會。

  殺人不過頭點地,衛慈竟然用寒食散陰人。

  實在是干得漂亮!

  “平日看子孝人模人樣,沒想到也是性情中人。”豐真舉起桌案上的酒樽,“當浮一大白。”

  姜芃姬毫不客氣地揭穿豐真。

  “自己嘴饞想喝酒就直說,拖累子孝做什么?子孝體弱不宜飲酒,給他準備去了膻味的羊奶就好,記得要溫的。”

  豐真揶揄道,“主公這可偏心了,真也體弱呢,您怎么縱著真飲酒?”

  說罷,他丟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給衛慈。

  當年看到衛慈珍藏的畫卷,豐真便知道這家伙的心思。

  現在被主公額外關照了,衛慈內心應該樂開花了吧?

  哼,假正經!

  哪知姜芃姬愧疚一笑,自責道,“的確是我疏忽大意了,來人,把軍師的酒全部換羊奶。”

  豐真:“……”

  他又不是沒斷奶的孩子,喝什么羊奶?

  對面的衛慈抿了口甘甜的羊奶,對著作繭自縛的豐真投去一枚揶揄的眼神。

  活該!

  讓你生事兒!

  喝你的羊奶去吧!

  全場唯有亓官讓擺出作壁上觀的姿態,雙眸微闔,狀似假寐。

  豐真斷定衛慈覬覦主公,亓官讓正好相反,他覺得自家主公正在垂涎衛慈美色。

  還是那種口水直流地垂涎。

  小插曲之后,眾人又將重心放在正事上面。

  得知孫文是潛伏北疆的內應,還是個賊厲害的內應,計劃便能再改一改。

  亓官讓道,“子孝有什么計劃?”

  哪怕是聰明人,彼此的思維也是不同的。

  他們需要多多交流信息,統一立場和意見,免得關鍵時刻互相拖后腿。

  “北疆大王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他們的野心可不比他們父親弱。對于他們來講,父親不只是父親,還是攔著他們進一步發展的絆腳石。面對令人垂涎的權利,哪怕是父子也會自相殘殺。”衛慈笑道,“孫文獻上的寒食散,不止能掏空北疆大王的身子,還能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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