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瞧你臉色不太好,難道說這個符望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徐軻揉了揉漲疼的太陽穴,雖說主公從男性變為女性沒有惹來海嘯巨浪,但丸州境內仍有動蕩,特別是上陽郡的本土士族,風氏一直維持沉默的狀態,但其他士族高門卻小動作不斷。
這算是連日以來最好的消息了,徐軻想與衛慈分享,沒想到衛慈的反應有些奇怪。
徐軻一時好奇,順口問了一句。
正是這個問題將衛慈拉入回憶的泥沼,腦子里翻出了符望相關的記憶。
“符望這人,慈有聽過。”
衛慈端正心態,收斂內心的驚詫,免得引起徐軻進一步懷疑。
徐軻道,“從傳回的消息來看,符望似乎是孟氏手底下的猛將,只盼他是個安分的性格。”
主公是女性,難免會帶來一定的麻煩,這個時候內部更要團結和諧,不能出現異樣的聲音。
最近一段時間,徐軻等人為此操碎了心。
奉邑郡和承德郡的情況還不錯,前者是姜芃姬勢力發家的地方,根基最為穩固,后者經過紅蓮教的摧殘,不存在煩人的地頭蛇……丸州三郡,唯獨上陽郡的掌控力度最低。
為了能徹底收攏丸州勢力,他們只能想辦法打壓上陽郡士族,或拉攏或離間或疏遠,令他們無法聚攏。只要這些人沒辦法聚在一起、無法擰成一股繩,這些跳梁小丑就掀不起大浪。
這種時候,徐軻最擔心的還是內部團結。
衛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讓徐軻心中大定。
他道,“符望最先效力于符旸,后來投靠孟氏,沒過幾年便靠著強大的武力成了孟氏最倚重的大將。可這孟氏倒也有趣,一邊要依仗符望,一邊又對他拉攏打壓,矛盾得很。想來以我們主公的器量,絕對能將他收入帳下。至于符望的脾性……有點兒小毛病,不過無傷大雅。”
聽衛慈這么說,徐軻頓時安心大半。
只要不是個不合群的刺頭,他便不擔心了。
于是徐軻順口又問了一句,“這人有什么小毛病?”
畢竟是未來的新同事,提前了解,以后也好磨合。
衛慈微微低下眸子,濃密修長的睫毛投下兩片精致的陰影。
他笑著道,“符望這人最大的毛病,大概是善變吧。”
徐軻詫異地“啊”了一聲,什么叫做善變?
他以為女人才能用善變這個詞語形容,若將它按在男人身上,那么這意味著這個男人……
徐軻蹙眉道,“你說這人不忠?”
若是“不忠”,這還能算是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衛慈依舊維持著淡笑,他對符望的印象還不錯,可不想對方因此被徐軻排擠。
“倒也不能算是不忠,孝輿也知道,符望可是狼群養大的孩子。狼這種生物,遠比人更加直白,它們尊崇強者、擁護強者,這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一旦主弱臣強,他未必會心服口服。”
說起前世,符望的經歷也是相當精彩,堪稱職場跳槽的模板典范。
符望起初被符旸收養,既是符旸的得力干將又是符旸的半子,父子情深得很。
后來符旸因為舊傷復發病故,符望帶著符旸的舊部投靠了孟氏,依舊吃香喝辣。
重點來了,孟氏家主染了瘧疾病故,繼承人是個扶不起來的廢物,敗得一塌糊涂,最后被符望廢掉。符望吞了孟氏的勢力之后又接受了昌壽王的招攬,成了昌壽王帳下最倚重的大將。
只是,這個昌壽王也是個廢物,簡直是眼瞎的典范。
照理說,昌壽王帳下也是人才濟濟——文有亓官讓,武有符望,哪怕不能成為強大諸侯,至少不會死得那么慘烈。可這家伙剛站穩腳跟,尾巴翹上天,身邊環繞一群阿諛奉承的小人,他不僅疏遠亓官讓,還將對方打入大牢,對符望百般防備,做夢都想收走他手中的兵權。
結果喜聞樂見,亓官讓心狠地滅了舊主,開城迎接陛下。
至于符望,這家伙感官敏銳,提前一步預知危險,找了借口帶兵撤走,投靠了下一家。
知道下一家是誰么?
下一家正是浙郡許氏兄弟——弟弟許斐。
大家以為跳槽到這里就結束了?
自然沒有。
符望先是投靠了許斐,奈何許斐這人也逗趣,窮兵黷武不說,治理更是一塌糊涂,惹得荒野千里、百姓民不聊生,哪怕符望帶兵加入,依舊無法扭轉他和許裴的較量,最后還是輸了。
許斐輸了之后,符望又接受了許裴的招安。
說到這里,不得不提一件小插曲。
許裴帳下謀士韓彧……嗯,正是衛慈名義上的師兄、淵鏡先生門下高徒之一的韓彧。
韓彧說,“符望此人,暴戾少仁,狂傲缺忠,乃是反復無常的小人,不可用之。”
若非那時候許裴缺少得力干將,符望說不定就被殺了。
因為這樁糾葛,符望和韓彧關系非常差,矛盾頻頻,后來許裴敗在陛下手中,用了手段將他們招攬帳下。韓彧仍舊顧念舊主,極少為陛下出謀劃策,符望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煥發第二春,戰場上浪得飛起。那時候多少人等著符望再度跳槽,最后只等到符望帶領的虎狼之師。
至于韓彧?
他生性謹慎,做事滴水不漏,后半生要是沒出了那檔子事情,估計能壽終正寢的。
哪檔子事情?
韓彧的妻子乃是顯貴士族,出身極高,偏偏主公動了士族的根本利益,將他們的權勢削了一頓又一頓,幾個士族大家暗中聯名想要宮變,功虧一簣之后,韓彧也被連累得畏罪自殺。
符望受命將叛賊抄家,韓彧也牽連其中,他自覺羞辱,寫了萬字自罪書,吞金自盡。
不得不說,韓彧和符望之間的糾葛,莫名有種輪回的即視感。
韓彧臨終前給衛慈偷偷寄了一封信,字字血淚,看得衛慈百感交集。
通篇看下來只有一個感覺——他死得冤枉。
韓彧年少之時,家中被遷入一樁冤案,以至于家道中落,同時也使得他脾性大改。
姜國建立之后,他被委以重任,重修律法。
可笑的是,他常年累月待在府衙,反倒沒注意家中妻子與妻族勾結,策劃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