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太太只是想著顧老太太和瑯華,許氏心里頓時不舒坦起來,卻不能顯現在臉上,只是用帕子遮掩過去,“老太太的病已經好多了,瑯華也長大了……可是我卻有快兩年沒見她們了。”
徐老太太越聽越不對,“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就沒見到她們?這戰事也平息了,難不成是你娘家不準你回鎮江了?她們另有了想法?要讓你們骨肉分離?”
許氏搖了搖頭,臉上一片凄然,“是老太太不要我這個媳婦了,瑯華也不認我這個母親了。”
徐大太太不禁驚呼,“怎么會這樣?瑯華一直都很乖順,那孩子……”說到這里她才意識到,“我也好久沒見到她了。”自從老爺去了京城,他們就很少與顧家走動了,瑯華那孩子現在長成什么樣子她也不知曉,可是再怎么樣也不會做出不要親娘的事啊。
許氏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仿佛就要撐不下去了,“我也是被人騙了,以為世衡還活著,想要去打聽世衡的消息,誰知道上了當,瑯華覺得我丟了顧家的臉……”
徐老太太十分震驚,再怎么說女兒也不能這樣對母親,那是有悖倫常的,如果顧瑯華果然這樣做了,實在是沒有教好。
許氏道:“我們瑯華本來是個好孩子,生了一場病之后就變了,我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
“哪有女兒不認母親的呢!”許氏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
徐大太太不知道該怎么勸說才好,只是伸出手去拍撫許氏的后背。
許氏哭了半天才穩下來,“還好娘家肯收留我,否則我都不知道該去哪里……可是現在我大哥那邊也遇到了麻煩,我……才來寺里祈福。”
“你大哥怎么了?”徐老太太滿臉的同情,當年多虧有了陸家和顧家,他的兒子、兒媳才能安然無恙,許氏這些年過年過節都不忘了備一份禮物給徐家,若是真的遇到了難事,他們也該幫幫忙。
前世里,沒有那個大和尚的事,大哥順順利利就調回了京城,這輩子出了些狀況,如果在中書省的徐松元能夠幫忙,大哥就算履歷上有些瑕疵,應該問題也不大,所以她要和徐家建立起聯系來。
許氏將大和尚的事說了,“老太太您說說,我大哥該怎么辦?不能去約束一個出家人,那個裴家也不知是什么來頭,聽說裴大人都管不了裴四爺,我大哥……能怎么辦?”
徐老太太伸出手拍著許氏,“你別著急,我讓人去打聽打聽看看,你哥哥在杭州任職很多年了,是不是該調回京里了?”
許氏心中豁然歡騰起來,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說到底這件事就算錯也是皇城司或者裴杞堂的錯,不該算到哥哥的頭上。
徐老太太拉起許氏的手,“走吧,跟我回徐家住一陣子,我得好好問問你,這些年都發生了什么事。”
許氏攙扶著徐老太太站起身,“大小姐也一起回來了?”
“謹莜啊,”徐大太太嘆口氣,“這孩子不肯回來,跟著她父親在京里呢。”
許氏面露失望,“我還想著看看謹莜,我好久沒見到她了。”
徐大太太道:“不知道這兩個孩子,什么時候能湊在一起。”
許氏目光閃爍,“謹莜是個聰明的孩子,我記得當年那個瘋道人說,謹莜十歲名滿江浙。”
徐大太太臉紅起來,“都是道士胡亂說的,做不得準。”
許氏眼睛中露出一縷繁雜的神情,不管怎么樣,她一定都會讓顧瑯華栽在江浙,不能讓她飛出了鎮江,再飛出杭州去,更不能讓顧瑯華再踩在她的頭上。
雖然裴大人來到了杭州,仍舊沒有管束住他的兒子。
裴杞堂在錢塘江上的宴席熱熱鬧鬧地擺了起來,整個錢塘江上都彌漫著一股香氣,是那種最高檔的酒樓飯莊才會有的精致味道。一夜之間錢塘江上多了座棧橋,幾個模樣清秀的小廝引著賓客走上棧橋盡頭,那里停著十幾艘小船,每艘船上都有管事媽媽帶著兩個十分漂亮的丫鬟侍奉在那里。
最讓人驚訝的是錢塘江上停著一艘大船,看起來約有二十余丈,遠遠望去雕欄畫棟,船上四周是錦緞織就的船圍子,有織錦,有蜀錦,有古香緞,還有花鍛,編織在一起,華美絢麗。
閔子臣低聲道:“裴杞堂在杭州開了間錦緞鋪子,船上這些錦緞聽說都是從那鋪子上取來的,那間鋪子沒有開張就已經名揚整個杭州城了。”
“這種做生意的手段,就算是老商賈也不過如此。”
陸瑛看過去,裴家下人規規矩矩地站在那里,一看就是平日里訓練有素,裴杞堂雖然胡鬧,但是在這些地方卻沒丟世家的臉面。
就像裴家下人說的那樣,等到裴四公子不胡鬧了,就能伸手考個功名出來。
大船上一片喧鬧,沈昌吉帶著人遠遠地站在一旁觀望。
旁邊的下屬低聲道:“也是奇怪了,裴大人治家嚴謹,怎么卻養出這樣一個紈绔子弟。”
沈昌吉卻覺得這種事稀松平常,哪有不敗的家,裴家這些年已經大不如從前,說不定從此之后就要衰落下去。
但是他卻不能讓裴杞堂這樣胡鬧,趁著裴杞堂宴請整個杭州才俊的時候,他要給裴杞堂些顏色看看。
免得讓裴杞堂和師叔那個老東西,出去敗壞他的名聲。
夜色慢慢籠蓋住了整個錢塘江,大船上的燈也漸漸亮起來,花娘們開始調琴吟唱,酒菜也開始擺上桌,如今就等那位從來不在人前露面的裴四公子出現。
江面的另一頭,也劃出一條船來,有人伸出手拉開了窗子,拉開火折子慢慢地點亮了一盞燈,然后將燈掛在了船艙外。
月光落在她纖細的手上,她抬起眼睛,臉上蒙著的一層白緞如同江面上的煙波微微起伏。
“小姐……”蕭邑走進了門,“現在就過去?”
瑯華微微一笑,“我們也去瞧瞧,那邊是什么樣的風光。”
蕭邑應了一聲,轉身出了船艙,吩咐了幾句,船上的人拿起了一只竹哨吹了起來,周圍的小船輕巧地聚了過來。
“走吧,”蕭邑大聲道,“我們去找姓裴的好好算算賬。”
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