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吉本身就是個出色的察子,他不但心思縝密,目光敏銳,還極有城府,并且多年在皇城司沉浮,有一種激起敏銳的知覺能力。
所以要想在他面前耍花樣的確不容易。
現在裴杞堂將杭州城變成了一個大集市,皇城司雖然疲于應付但是沒有半點的慌亂,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進行。
這樣仍舊沒有攪渾一池水,怪不得他前世里能身居高位,總是有幾分的本事。
不過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韓璋不知道瑯華要去做什么,瑯華從蕭媽媽手里接過了一張畫像遞給韓璋。
韓璋眉頭微蹙,“這是何掌柜。”
瑯華點了點頭,“我讓家里人將何掌柜的畫像散出去,無論誰只要有相關的線索,我就會上門去聽,并付給他們銀錢多答謝。”
瑯華說著向門口看去。吳桐已經發現皇城司的人每天跟在她的身后。
韓璋明白過來,有人在監視瑯華,怪不得瑯華要和他來里面的小院子說話,說話的時候還讓蕭邑在一旁守著。
韓璋并不是好戰的人,但是看到瑯華瘦小的肩膀扛起了這樣壓力,心中卻升起了濃濃的斗志,不管是誰,他就像在邊關打仗一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非要分出個勝負。
瑯華上了馬車,皇城司的人不敢怠慢急忙跟了過去。
這是杭州西城一個不眨眼的角落,里面住著的都是些販夫走卒。顧家大小姐,怎么會突然來到這種地方,只是不合常情的,所以定然有蹊蹺。
皇城司的人避開顧家下人的視線登上了房頂,抽出短刃在房頂上撥開了個小小的縫隙,將眼睛湊了上去。
顧瑯華正在和屋子里的婦人說話。
婦人正說到興頭上,指著畫像道:“沒錯,這就是丁家胡同那個賣糖餅家的兒子,從小就無法無天,三歲的時候還偷了我家一只雞蛋,后來他老子和娘都死了,聽說他就跟著一個盜匪走了,這不,真的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
瑯華點點頭吩咐阿瓊,“要一個字不漏地記下來。”
那婦人卻越說越高興,“要不說著爹娘老子不教,將來一定會出大事,再說他長得那模樣,一看就是兇相。”
瑯華道:“您去大牢里能認出他嗎?”
那婦人點頭,“能,能,能,一定認得出,我這個人認人最厲害,誰也別想逃出我的眼睛。”
半晌那婦人才將所有話說完。
瑯華站起身正準備要走,那婦人卻咳嗽了兩聲,瑯華止住了腳步,“喬大嬸,我給你診診脈吧,你舌苔厚,臉色發黃,眼睛有些腫,恐怕是中焦濕熱之癥。”
婦人一怔,半晌才回過神來,忙歡歡喜喜地將手伸了過去。
瑯華診了脈吩咐阿莫,“磨墨寫方子來。”
聽說要寫藥方,婦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去了干干凈凈,神情十分尷尬,“大小姐,我可沒有錢給你診金……藥方還是別寫了……”
瑯華笑道:“不要你的錢,你拿著藥方去百草廬抓藥,這七付藥也不收你的藥錢。”
婦人目瞪口呆,“那……那七付藥之后呢?”
瑯華將寫好的藥方交給婦人,“七付藥之后,你的病也會好了。”
婦人接過藥方眼睛頓時紅起來。
瑯華吩咐蕭媽媽,“按我們約定好的給喬大嬸兩串銅錢。”
蕭媽媽將銀子遞過去,婦人急忙推脫起來,“我……我說的也不能作準……還是等看了那人再說……”
瑯華搖頭,“你說了線索,我給你銅錢,之前說好的,就這樣來做。”
瑯華從屋子里走出來,喬大嬸立即拿著錢和藥方去左鄰右舍炫耀,“是真的,顧家大小姐,不止給了我錢,還給我看了病,讓我直接去百草廬里拿藥。”
“如果我去衙門里認出那個土匪來,還會給更多的賞錢。”
在婦人的聲音中,瑯華重新登上了馬車,吩咐蕭媽媽,“去下一家,我們每天要走二十幾家才行。”
沈昌吉不是在盯著她嗎?那就讓她每天來做些不合常理的事,讓沈昌吉來找茬。
皇城司的人將消息遞到沈昌吉手里。
沈昌吉將記下來的文字,一張張地看過去,頓時皺起眉頭,“這都是些什么?”
下屬稟告,“是那個顧大小姐問出的關于何掌柜的線索,大人說過,只要是顧大小姐說的話,做的事,傳出去的消息我們都要仔仔細細地記下來給大人看。”
沈昌吉沉著臉,耐著性子又將手里的紙張看了兩頁,這些根本不是什么能信得過的線索,都是坊間流傳的那些流言蠻語,根本沒有任何的價值。
沈昌吉不明白,如果這些都是沒有價值的線索,顧瑯華為什么要記下來呢?
“而且,顧大小姐還給那些人看癥,寫了藥方,那些藥方……也要拿給您看嗎?”藥方里面會不會藏著什么暗語?
沈昌吉看著手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文字,就如同看到顧大小姐身上那件讓人頭疼的衣服,額頭上頓時暴起了青筋。
“那些提供了線索收到賞錢的人,都在幫著顧家四處打探消息。”
沈昌吉聽到這里眼睛中精光一閃。
他們可以盯著顧家和裴家,甚至閔懷,但是卻不能盯著那些為顧家走街串巷,說嘴嚼舌的婦人。
那些婦人每天不知要與多少人見面,又聽到多少傳言,然后會將這些話都告訴顧瑯華換成銀錢。這樣一來那個察子很容易就能通過這些人的嘴,將消息傳遞給顧瑯華。
顧瑯華才會讓丫鬟將婦人說的所有話,一字不漏地記下來。
一定是這樣。
沈昌吉忽然興奮起來。
顧家不會隨隨便便拿出那么多銀子來買這些無關緊要的線索,顧瑯華更不是個傻子,不會整日里走街串巷來做沒用的事。
沈昌吉吩咐下屬,“跟著顧瑯華,這幾天不論她去哪里,見了什么人,都要跟著她。
他幾乎可以肯定顧瑯華一定有問題。
這就是他的直覺,顧家身上已經有太多的疑點。
老樂明顯感覺到整個杭州城熱鬧起來,人人都在談論顧家和顧世衡被殺的案子,哪里在談論顧家,皇城司的人就會在哪里出現,如同附骨之疽。
所以他只要避開顧家人所在的地方,反而就會行動就更加方便些。
皇城司將所有目光都盯在了顧大小姐一個人的身上。
“收藥……”
收藥的商人開始四處走動。
“最近什么藥貴?”
商人笑著道:“當然是治療痹癥的遠志和獨活。”
老樂心里一下子被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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