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顯氣喘吁吁地回到樂城,城里是一片慌亂,幾輛牛車將渾身是血的傷兵拉過來,醫工帶著人上車檢查,將活著的抬下來醫治,剩下的人直接拉到城外掩埋。
寧令彎腰去軍帳中看情況,一股血腥夾雜著惡臭的味道頓時撲面而來。
這是死亡的味道。
大部分傷兵都會在這里死去。
“救救我吧!疼死了!”傷兵在地上翻滾,傷口向外淌著膿水,頭不停地向地上磕去,“咚咚咚”撞得血肉模糊。
軍帳里的醫工顯然已經司空見慣,只是麻木地向傷兵身上綁著布條,對這些叫喊的傷兵不理不睬。
他們沒想過會打這樣的敗仗。
那齊人拋出的火球落在地上就炸裂開來,只要沾上那東西必然會起火,陛下命他們全力攻城,他身邊的將軍帶著人剛沖上去,齊人的火球就一個又一個拋出,一連串的火球落地頓時將周圍所有一切都燒起來。
一戰下來,慘叫聲震天,滿地都是燒焦的尸體,即便有人到了城墻前,就會落入巨弩的攻擊范圍之內。
簡直就是送死。
而鹽州城的守將裴杞堂,就像是一個誘餌,引著他們發了瘋似的進攻。
只是一天的功夫,他們就折損了上萬人。
這都是陛下登基以來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精兵強將,竟然全都結果在這一役之中。
慘敗之后,就有謠言傳出來,齊人借了天火,這是上天對大夏的懲罰,這小小的謠言一下子激怒了陛下,陛下命人在軍營中四處抓人,將那些妖言惑眾的士兵全都斬成了兩段。
如果這是平時,大約還有些用處,可是齊人的“天火”已經將許多士兵嚇破了膽,陛下氣急敗壞的殺人,更加重了這種令人恐懼的氣氛。
這裴杞堂到底是什么人。
齊人不是只有常勝將軍韓璋讓人懼怕嗎?卻怎么這個裴杞堂如此的厲害。
“人捉住沒有?”李常顯大聲問過去,“你們帶了五萬人馬去捉一個裴杞堂,現在人呢?去了哪里?”
滿身是血的將軍低下了頭,“那人驍勇善戰,被我們團團圍住,差點就……脫逃了……不過張將軍已經追了過去。”
裴杞堂帶著人出城燒了他們糧草,這口氣他一定要出,絕不能讓裴杞堂再活著回到鹽州城。
“抓不住裴杞堂,你們也不用再回來復命,”李常顯兇狠地道,“你聽明白沒有?”
再抓不住裴杞堂,就只有死路一條。
將軍跪下來,“微臣領命。”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離開的時候不禁看了一眼旁邊的寧令,眼睛中滿是疲憊、恐懼的神情。
這一去必然會輸。
武將失去了斗志,就等于在迎接死亡。
裴杞堂的本事他們都見識過,任誰在他面前都要心生怯意。齊人怎么會養出這樣一名智勇雙全的將領,假以時日定然俾睨天下。
寧令不禁一怔,裴杞堂最多不過就是個武將,他怎么會有這種感覺。
寧令剛想到這里,斥候沖進城內,“大人,洪州那邊有些不太對。”
斥候滿臉驚奇的表情,仿佛發生了什么讓他意想不到的事。
“洪州怎么了?”
裴杞堂被張將軍圍住,不可能徑直出現在洪州。
“韓璋援軍來了?”寧令問過去。
斥候搖了搖頭,“沒……沒有來……”
不是裴杞堂也不是韓璋,寧令松了口氣,不會鬧出什么大事來。
斥候道:“是郎中……是醫工……突然出現了好多醫工,他們在戰場上翻找傷兵。”
洪州是齊地,齊人的醫工去戰場上救傷兵是很正常的。
斥候道:“他們連我們沒有救回的那些重傷兵也帶走了。”這是他親眼所見,他看到齊人帶走了一個又一個的西夏傷兵。
“胡說,”寧令瞪圓了眼睛,“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事。”
雖然這樣說著,他心中難掩驚訝,兩軍對戰,最可怕的是不同尋常的事發生,那一定會引起他們意想不到的結果。
一定是有人給齊人出謀劃策。
這次他們到底都遇到了些什么人。
洪州戰場外,西夏士兵躺在地上,鮮血已經將他身上的衣衫染紅了,他開始感覺到冷,那是因為血已經快要流光了,他聽老兵說,血流盡了,人就會被活生生的凍死,所以那些死在戰場上的人,全都臉色鐵青。
他或許就快變成那個模樣了。
打完了仗,雙方就會派出人打掃戰場,受傷的人會被送去醫治。
他盼著有人來將他帶回去,因為他還不想死,他還想要回家鄉。
他努力地呼吸著,終于等到了西夏士兵,然而西夏的士兵卻只是檢查了他的傷口,就搖搖頭離開了。
“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別走……”他心里不停地吶喊。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但是,顯然他們已經將他當成了死人。
誰都知道,軍帳里缺少治療的藥材,醫工會先去救那些還能繼續上戰場的士兵,所以……他們這樣的人,只被留下來靜靜地等死。
不遠處的齊人也在戰場上尋找著,木板抬走了一個又一個傷兵。西夏士兵的眼睛冒出光來,那些人的傷看起來比他還嚴重,齊人卻將他們都帶走了,他們有可能會活下來。
他奮力地抬起頭,他多么期望會有人也抬走他。
可是不可能了,他已經被舍棄。
沒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一個聲音從他頭頂傳來,他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一張丑陋的臉,那人雖然說著讓他聽不懂的大齊語言,但是他卻感覺到了活下來的希望。
終于他被抬上了木板,快速地向前跑著,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耳邊有人說話,是他聽得懂的西夏語,“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安慶縣丞野利戎……我是奉平昭皇后之命討伐逆賊李常顯……只要你不再追隨逆賊,就可以回到家鄉……”
他不知道誰是逆賊,但是他想活下來,回到家鄉。
沒有人愿意打仗,那些西夏人也是一樣,開始只是被李常顯所鼓動,死了這么多人之后,很多人都失去了斗志。
裴杞堂明顯感覺到這兩日圍攻他的西夏人已經漸漸力竭,仿佛很多人有萌生了退意。
這不太對。
因為以他的估計,西夏人應該可以再支撐幾日,直到東平長公主另立新主的消息傳來。
這么快,快的讓他覺得蹊蹺。
副將低聲道,“聽說有不少西夏的逃兵,去了洪州,”他們只是探聽到只言片語,“等到洪州那邊的援軍來了,一切也就清楚了。”
副將話音剛落,遠遠地就聽到了打斗的聲音,立即有人高呼起來,“援軍來了。”
裴杞堂站起身,果然遠遠地看到一隊人馬快速的靠過來。
為首的是前幾日受了箭傷,前往洪州報信的副將。
副將的手臂上還纏著止血用的布條。
裴杞堂目光一縮,幾步上前,不等那副將說話,一把就將副將從馬上扯下來,“誰給你包扎的傷口?是不是顧大小姐?她是不是來洪州了?”
不過已經很快要見面嘍,男主,女主都露面了,就差不多了吧 頂鍋蓋。
情人節,裴杞堂可憐兮兮地望著瑯華,“大家都過節,我也要有福利。”
瑯華臉色緋紅,“你要什么?”
裴杞堂,“我要親親,我要抱抱,我要四個小包子,都滿足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