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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酒后吐真言

  裴杞堂雖然換了衣衫仍舊是一身的酒氣,被內侍攙扶到了值房里,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裴思通接到消息忙遞牌子進了宮,看到榻上的裴杞堂,不由地皺起眉頭。

  “這可如何是好?”裴思通問向內侍,“能不能向皇上稟告,明天一早再讓他去回話?”

  內侍擦著額頭上的汗:“咱家已經勸說過皇上,可是皇上不肯答應,裴大人還是想方設法將小裴大人的叫醒,否則皇上那邊,誰也擔待不了。”

  內侍說完話,急忙去了勤政殿向皇帝稟告一切:“說是在養濟院和那些犯人一起喝的酒,這小裴大人也是的,竟不嫌晦氣。”

  皇帝瞇起眼睛:“好的很,案子沒有破,倒喝起酒來了,將朝廷王法置于何地?”

  內侍低下頭:“皇上說的是,這的確不合禮數。”

  皇帝將重重地將手里的奏折放下:“將他給朕拖進來。”

  內侍應了一聲,急忙帶著宮人下去,好在裴杞堂喝了醒酒湯,已經能讓人扶著走路。

  裴杞堂搖搖晃晃地進了大殿,僵硬地向皇帝行了禮,這才抬起頭來,他一雙眼睛通紅,目光有些茫然,顯然還沒有醒酒。

  看到裴杞堂這般模樣,皇帝的怒火“噌”地一下燒起來:“朕讓你去審案,你都做了些什么?”

  裴杞堂臉上并沒有半點的慌張和害怕,反而有一絲釋然地笑容:“皇上,他們都在背后議論微臣,說這件事過后裴家會回到福建,微臣也會被下大獄。”

  皇帝抬起了眼睛:“你說的是誰?”

  裴杞堂道:“朝堂上的官員,大牢里的隸卒,就連微臣今天去道觀里抽來的簽,也是下下簽。”

  “微臣曾想著要給他們伸冤,”裴杞堂整個人晃了晃,“現在是做不到了,微臣已經盡力了。”

  這是在說些什么。

  皇帝站起身:“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裴杞堂望著皇帝,目光漸漸聚集,然后定下來,“趙家人與跟微臣說,微臣拿他無可奈何,因為當年的事是皇上示意趙家去做的,否則趙家為何要對付慶王。”

  聽得這話,皇帝只覺得血氣涌上了額頭,頭發也跟著根根豎立,趙家竟然敢這樣說。

  竟然敢說是他授意。

  裴杞堂接著道:“趙家人還說,朝廷上文武百官都心知肚明,唯有微臣不知曉,才敢將案子接了下來。”

  “微臣不相信,慶王爺是皇上的親弟弟,同父同母的兄弟,若不是因為謀反,皇上絕不會這樣處置他。”

  裴杞堂一板一眼地說著,看起來出奇的冷靜:“皇上,微臣說的對嗎?”

  對嗎?

  裴杞堂眼睛里的精光快速一閃,這是慶王府所有人想要問的話,一個離開京城避禍,沒有半點謀反舉動的王爺,為什么會突然招來皇帝的毒手。

  親弟弟,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不止是慶王府,皇帝幾乎血洗了整個江浙,因為慶王謀反案死的人,已經堪比西夏饒邊屠殺的百姓。

  這一筆筆的血帳,皇帝敢接下來嗎?

  皇帝目光陰冷:“慶王謀反是有通政司官員密告,本是證據確鑿,如今又起波瀾,朕才會命你去重審,而不是讓你在這里質問朕……”

  裴杞堂裝作半醉半醒:“微臣看了……微臣看了當年的口供,說什么……慶王與親信交談的話被他聽見。先不說這么重要的事,慶王怎么會如此大意地泄露出去,那時候……正值夏季,江浙、福建等地酷熱,福建瘟疫……四起,朝廷從江浙……調糧調藥,整個南方自顧不暇,不論怎么看,都不是發兵的最好時機。”

  倒是個鏟除慶王的機會。

  雖然已經過了那么多年,裴杞堂還能記得那時的情形。

  父親因為江浙的事務忙碌,對他疏于管教,他樂得清閑自在,偷偷地跑出家門,在山林里玩了足足一日,家里因為找不到他亂成一團,侍奉的下人跪了一地。父親因此責罰他,用藤條打了他的小腿,鮮血濕透了他的褲子,心中不由地怨恨父親。

  他如果知道很快他就會失去這個家,失去身邊所有人,他們父子最后的交談,就不會是他的頑劣。

  皇帝仿佛也想到了當年的情形,慶王懇切地望著他,問了他三個字:為什么。

  只因為同是生在了天家,那個位置卻只有一個。

  內侍慌忙又端來醒酒湯,邊服侍裴杞堂喝下去,邊低聲道:“裴大人……您可不能再亂說話了……”

  又一碗藥湯吞下肚,裴杞堂仿佛清醒了不少。

  皇帝的目光如寒冰:“接著說,還有什么疑點?”

  裴杞堂思量了片刻:“那告密的官員,如今再問他從前的事,他已經吞吞吐吐,說出的話自相矛盾,曹嘉大人一聽就知道那人說的都是謊話。還有,那些能夠給慶王定罪的信函,也皆是偽造。”

  不過查了一兩日,就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這樣簡單的案子,卻能成為大齊最大的冤案,讓整個大齊血流成河。

  這些年他一直隱忍,帶著人蟄伏在江浙,就是等待有一日,能夠站在皇帝面前,拿出證據一句句地質問皇帝,讓皇帝啞口無言。

  他要告訴皇帝,朝廷不必再掩耳盜鈴,事實上所有人都知曉慶王是被冤枉的。

  一陣安靜過后。

  皇帝淡淡地開口:“既然你已經查明一切,為何不向朕稟告。”

  “微臣不敢,”裴杞堂抬起眼睛,“微臣剛剛接下案子,就被先陷害,不過是個小小的屈承如,就能輕易地將臣和顧家扳倒。”

  裴杞堂失笑:“裴家入仕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還有顧家……顧世衡比臣更慘,害他的人就是個六品的小縣丞,不但買了顧家的藥鋪,還將顧家的藥渣偷出來賣給藥商。”

  “若說臣與顧世衡曾是皇上身邊寵信,誰也不會相信。現在微臣能做的……就是買頓好的給他們……不久之后……他們就應該會被送回大牢。”

  必須親手翻案,對吧,我家小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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