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華只是覺得疲倦,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頭沾上枕頭立即就會糊里糊涂地睡過去,若是蕭媽媽不叫醒她,她可能都會睡上一整日。
即便是睡醒了也依舊是沒有任何的精神。
這樣的情形嚇壞了蕭媽媽,一連叫胡先生來把脈好幾次,直到開了一劑安胎藥,這才算是罷休。
只可惜藥雖吃了,卻沒有多大的效用,瑯華還是暈暈沉沉,甚至連裴杞堂回來了都不知曉。
這樣一來,胡先生也開始懷疑,她得了什么病癥。
除了睡覺之外,瑯華卻沒有什么不適,只是時常會有些夢境出現,那些夢境如此真實就像是發生過的一般。
瑯華吃了些飯又睡了過去。
很快就進入了夢境之中,迷迷糊糊的她聽到有人唱佛曲。
好像是普庵咒。
四周幔帳低垂,她跪坐在佛堂之中,手緊緊地攥著念珠,一刻不停地念著經文。
“娘娘,您歇一歇吧,您這樣下去身子要吃不消的。”
勸說的聲音傳來。
瑯華卻像沒有聽到般,齊堂受了傷,御醫和郎中站了一屋子卻全都束手無策。
眼看著他的生命一點點地消逝,她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留下他。
從來不信佛的她,進了佛堂,就像是握住了最后的稻草。
如果上天有眼,就來幫幫她。
“阿彌陀佛,”終于有聲音從她背后響起來,“施主何必如此的執著。”
她的嗓子沙啞:“接著念你的咒。”她知道這和尚與其他人一樣,是在勸說她。對她來說若是最愛的人離去,就像是天地崩塌,她也不必再有什么理智。
“只要皇上能夠醒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僧人道:“若是不能醒來呢?”
瑯華的手一抖,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齊堂傷的那么重,已經三天三夜不曾醒過來,萬一……那她該怎么辦?
“那就不需要去想了。”瑯華嘴里發苦,真的是那樣,或許她也不會留在人世間。
僧人道:“施主這樣不眠不休地乞求,想要求得什么?”
她的呼吸仿佛都變得艱難起來:“只要能換回他一命。”
“天地輪回本來一切都是公平的,想求就要有舍,沒有舍也就沒有得,”僧人道,“您求這些要用什么去換。”
瑯華睜開眼睛:“我的一切,只要我有的,都可以拿去交換。”
“若是一世痛苦呢?”
“我也愿意。”
瑯華說完話,感覺到有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過頭來,身后空空如也,方才說話的僧人也不知了去向。
“瑯華,瑯華。”裴杞堂的聲音傳來。
瑯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眼前的是一個有些憔悴的面孔。
“瑯華,你哪里覺得不舒坦。”裴杞堂用帕子輕輕地擦拭著瑯華的額頭。
瑯華這才感覺到,冷汗已經濕透了她的衣衫,也怪不得裴杞堂會擔憂:“我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裴杞堂受了重傷,而她卻眼睜睜地看著,沒有任何法子來救他……現在好了,裴杞堂就在她面前。
“我們到哪里了?”
馬車一直慢慢地前行,要不是怕她太過勞累,現在應該已經到杭州了。
裴杞堂輕輕地撫摸著瑯華的鬢角:“快了,還有兩日就到杭州。”
瑯華想要起身,卻忽然覺得一陣頭暈,只得又躺了回去:“大約是坐車太久了。”她從來沒有這樣嬌貴過,沒想到剛剛懷孕卻變成了這般。
裴杞堂伸出手將瑯華攏在懷里:“再忍一忍就好了,我也想過我們暫時不去杭州,可是……這里什么都沒有準備,總是不安全。”
瑯華點點頭:“還是回杭州好,祖母和四嬸都在那邊,能與她們說說話……”
裴杞堂輕聲道:“我也這樣想,至少有人能夠照應你,到了杭州就好好調養,不要再想著別的事。”
裴杞堂是怕她擔心衛所。
瑯華道:“我知道了。”
“方才,”裴杞堂拉住瑯華的手,輕輕地哄著她,“你夢見了什么?”
那個夢……
瑯華不想告訴裴杞堂,或許她也是被許氏的預言所擾。
瑯華搖搖頭:“記不住了,只是一些混亂的場面。”
正說著話,阿瓊端來了蜜餞。
裴杞堂將瑯華扶起來,看著她吃了大半盤的果子,這才伸手阻止:“先別吃了,吃多了難免會不舒坦。”
從前她可是很少吃這些東西的。
懷孕之后真的和從前很不一樣。
“瑯華。”裴杞堂垂下頭,溫熱的氣息吹在她耳后,她的耳朵立即紅起來。
瑯華抿了抿嘴唇,他該不會是想……在這時候……她就要掙脫他的懷抱,他卻偏偏摟得更緊了些。
“瑯華,”裴杞堂聲音仿佛帶著某種磁性,“不管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們都只要這一個好不好?”
“為什么?”瑯華驚愕,不由地脫口而出。
“一個孩子好,”裴杞堂笑道,“我們就好好疼愛他,將他好好的撫養長大,雖說沒有兄弟姐妹,但是還有堂兄弟、表兄弟,總歸也不會孤單、寂寞。”
真是一孕就變傻了。
若是平日里她早就聽出了端倪,現在卻要想很久才明白過來,裴杞堂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在擔憂她的身體。
“我沒事,”瑯華道,“只是這兩日有些疲累,胡先生也說我的脈象很好。”
說著話瑯華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興許是裴杞堂的懷抱太暖和了,不但暖和而且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所以她才會覺得尤其的困倦。
“王爺,王妃,”蕭邑的聲音響起來,“維納來了。”
瑯華坐起身子,維納向來行蹤不定,怎么會在這時候趕到這里,瑯華看向裴杞堂:“是你請了維納?”
裴杞堂頷首:“我只是想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就在附近找到了大和尚,太后娘娘也說若是有大和尚祈福,說不得你的身子也會好許多。”
大約是之前的那個夢,現在瑯華十分理解裴杞堂的心思,在束手無策的時候,就算從前不相信神佛的人,也會抱著最后一線希望祈求能夠借助神佛的力量。
維納的歌聲響起來。
那聲音十分的熟悉,讓瑯華覺得舒適而踏實,閉上眼睛放下所有的心事。也將她帶回到了夢中。
那個僧人。
瑯華忽然意識到,維納的聲音就像她夢中那個僧人一樣。
自從她遇到維納,維納都會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她幫助,如果那個夢是真的,那么在她和裴杞堂的第一世,她真的與維納有過這樣的交談。
“天地輪回本來一切都是公平的,想求就要有舍,沒有舍也就沒有得,您求這些要用什么去換。”
夢中的話再一次出現在瑯華的腦海里。
這話到底有什么意義,這與她的重生有沒有關系。
瑯華的心怦怦亂跳,人懷孕了就變得敏感起來,特別是裴杞堂要與金人開戰,所以她才會整日胡思亂想。
也許就這個夢,她可以問問維納。
京城。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皇帝陰沉著臉看過來。
徐謹莜打了個冷戰,她沒想到她進宮之后會發生這些事。慶王帶人離京,不,與其說離京,不如說慶王控制住了京城以南。
趙廖找到了蕭修容,人人都知道京中又金國的奸細在,滿朝文武求皇上先平外患,簡直就像是在逼宮一樣。
皇帝變得越來越多疑,每次來她宮中都會逼她說出預言,她哪里知道將來會發生什么事,之前托許氏的名,只是想要來到宮中,從此高人一頭,壓壓顧瑯華的氣勢,可是現在……被困住的只有她自己。
“朕給東平寫的信,為什么東平還沒有回,西夏會出兵助朕,還是會幫慶王?”
“金國的奸細到底在哪里?金人會不會出兵大齊,若是朕先修書一封與金人交好,答應金人互通貿易,是不是就能平息戰事。”
一連串的詢問壓下來,皇帝目光灼灼地盯著徐謹莜。
“臣妾……臣妾……不知道。”徐謹莜顫聲道。
她不懂得這些,更加猜不到東平長公主的心思,就算她猜到了也不敢亂說,東平長公主和齊玉雙都與顧瑯華交好,西夏真的出兵,大約也是幫慶王。
徐謹莜剛想到這里,皇帝一腳踹了過來,她下意識地閃躲,卻沒有躲開,被踹中了小腿摔在地上。
“你不是先知嗎?”皇帝咬牙切齒,“一無所知也敢進宮來,朕要你有何用。”
徐謹莜疼得眼淚落下來,早知道會有今日,她寧愿回到家庵,也不會來到宮中。
“皇上,”常安康進門稟告,“劉相在勤政殿外等候多時了。”
如果不是常安康提醒,皇帝幾乎忘記了。
皇帝甩甩袖子,重新恢復了一國之君的威儀,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勤政殿里,劉景臣沉聲稟告:“十幾天前寧王就已經被慶王殺了,慶王有意隱瞞這消息,所以現在才傳進京。”
慶王藏著消息不肯說,顯然是想要讓皇帝以為慶王和寧王互相牽制,這樣一來暫時也就不必理會他們。
可是現在寧王已死,慶王吞并了寧王的兵馬一家獨大,隨時隨地都可能會發兵。
劉景臣抿了抿嘴唇:“南方已經不能去了,微臣還擔憂北疆韓璋會起事,這樣一來南北夾擊對我們不利。”
皇帝的心如同落入了油鍋,說不出的煎熬,煩躁的情緒立即浮上了心頭:“劉相以為要怎么辦?”
“分兵,”劉景臣想了半晌才道,“一部分留下防著慶王,一部分護送皇上東遷。”
真是烏龍了。
今天想要發六千字,本來是三章發的,結果覺得長章好就改了一下。
數學不太好,4+26。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