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中良年紀不小了,腿腳又不方便,不少富豪喜歡的戶外活動他都并不熱衷,閑暇時也就擺花弄草,寫寫字,看看書,與老朋友們相約喝茶的時間都很少。
以前還會前往裴家,與裴老爺子下下棋說說話,打發一下時間。
可隨著自己重生,‘馮南’與裴奕的疏遠,依馮中良的性格,恐怕與裴家來往都應該不多了。
江瑟記得,他以前曾提過,年輕的時候,他曾跟革命軍的戰友學過雕刻,戰爭結束后,還曾有一段時間對這小技巧很著魔。
可結婚生子之后,為了養家糊口,這項喜好也就丟了。
從去年十月去馮家看過馮中良之后,一直到現在江瑟才回帝都,中途雖然也曾打過馮家的電話,但電話里馮中良語氣里的寂寞她也聽得清楚。
他年紀大了,身體又有舊患,子女遠在香港,帝都里馮南跟他關系并不親近,陪在他身邊的只有管家、小劉。
江瑟仔細回想起來,記憶里馮中良已經很多年沒有提過這石雕的事兒了,她正好買個小東西讓他打發時間,當哄長輩開心了。
“這樣啊。”
莫安琪收拾了一下桌面,想了想索性道:
“要不我替你定得了。”
她說到這里,看了一眼那一大摞劇本,江瑟將近半年時間沒有工作,夏超群一共拿來了四、五部劇本供她挑選,這些劇本中,除了劇本、大綱及人物性格之外,還有原著小說,要全部看完并挑選出一部并不是個簡單的工作。
除了這些之外,江瑟還有學校的資料要整理,整理完還得寫報告,直到學院教授滿意后,這一趟考古實習之行才算是圓滿結束了。
而夏超群留給她整理且寫報告的時間并不多,夏超群走之前就吩咐過,最多一個星期左右,她就得開始忙碌,學習鋼琴及舞蹈,以便參加六月初steinway公司舉行的周年紀念會,夏超群對她的要求,絕對不僅止于到時宴會上熟悉某一首歌,應該會嚴苛的要求她更多。
“選石料不是一兩個小時就能完成的事兒。”尤其江瑟對于石料的價格雖然沒有要求,但對于石材本身質地卻要求品質,這就可遇而不可求了。
雖說重金之下也不是買不到稱心如意的,但始終太費事兒了。
莫安琪是她助理,這些事情本來莫安琪就可以替她來做。
本以為自己這樣一說,江瑟估計順勢就會點頭同意了,哪知莫安琪話音一落,江瑟卻是搖了搖頭:
“不用了。你替我買一套雕刻的工具就行,挑選好適合的商家,到時我要親自走一趟。”
她的話令莫安琪站直了身體,神情古怪的看了她許久。
“怎么了”
江瑟抬起頭,莫安琪遲疑了一下:
“瑟瑟,我還以為你會討好的是裴家的老爺子,可是你怎么對馮老爺子更親近呢倒像是他才是你的長輩似的。”
江瑟沒有說話,莫安琪也就不再問了。
花了五天時間將報告整理完,趁著這幾天,莫安琪確實挑選出帝都幾個商人手里有她想要的東西,江瑟抽空去看過,原本是準備買一塊青田石送馮中良,最終卻選了一塊田黃,花了將近八十萬,這還是老板看在江瑟的份兒上,忍痛割愛的。
去看馮中良之前江瑟就已經提前打過電話了,江瑟過來的時候才剛八點半左右。
她乘電梯上來的時候馮中良坐在客廳里,一手捧著茶,一手拿著書,電梯門開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他耳朵就豎起來了,強忍著沒有轉頭。
管家為江瑟遞來了拖鞋,王媽為她取下外套。
屋里開著暖氣,二月的帝都室外還很冷,馮中良冷著臉喊:
“給小姐沏熱茶。”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江瑟,眼中露出激動之色,卻緊抿著嘴唇,強行忍住了,喝斥道:
“出門在外,穿的這么薄。”
他放了茶杯,拍了一下沙發扶手,神情有些嚴肅:
“你們這樣的小孩兒,只知道怎么好看,卻不顧天冷,以后老了才有得你受!”
說著說著,馮中良就不開心了:
“起得也晚,這會兒都八點多了,要是不想來看我,就不要來了!”
他大聲的喝斥,屋里一群下人屏著呼吸,不敢開口。
家里靜悄悄的,馮中良發了一通火,臉頰上的肉抖了抖,似是有些后悔,卻拉不下面子去求和,怒氣沖沖的轉過頭。
王媽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江瑟,怕她臉上掛不住,年輕的女孩兒臉皮都很薄,就是馮中良的孫女馮南都忍不了馮中良這樣的脾氣,更別提江瑟一個外人了。
“您不要跟老爺子一般計較。”
王媽壓低了聲音,看了一眼提著禮物來的江瑟,有些同情她,又轉頭去看了看馮中良:
“老爺子他只是太想您了。”
他的想念從來不會在嘴上說,卻在行動上都表現出來了。
“您昨天打了電話之后,老爺子晚上睡得也晚,早晨五點多就起來了,親自下樓去剪了花兒。”
王媽指了指茶幾上擺著的幾枝臘梅,“時間都問了十幾回了,還讓小劉親自去前面盯著。”
馮中良從一開始對于江瑟的排斥,到接納,再到如今的喜歡,家里的下人都是真真正正看在眼里的。
“昨天老爺子就吩咐廚房要做的糕點、零食、水果。”
他實在等了很久,起得太早,所以才會覺得江瑟哪怕八點多就過來,在馮中良看來也是太晚了。
“我明白的。”
江瑟點了點頭,馮中良什么樣的脾氣,她心里也很清楚。
她提了東西向馮中良走了過去,他還在生著悶氣,沉著臉,也不知道是為自己先前發的脾氣而窩火,還是因為確實對于江瑟來得太晚而感到有些郁悶了。
“爺爺。”
江瑟蹲了下來,將手里提的袋子抱在懷中,仰頭去看馮中良:
“我回來了。”
她露出笑容,“我不是不想早一點過來,只是擔憂會打擾您休息罷了。”
馮中良嘴唇動了動,少女蹲在他面前,笑得一臉真誠的樣子,似是并沒有因為他先前無端的發火與責難而露出尷尬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