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納德看到這一幕,輕輕挑了下眉角。
切薩雷將第一場要拍的戲先指好了,并讓唐納德與江瑟分別將位置記牢,排演了幾遍走位,在這一場雪下完之前,需要將幾場有暴風雪的戲拍攝完成。
勞拉的目光一直若隱似無的落在江瑟身上,帶著不懷好意的打量。
江瑟從片場出來之前,莫安琪已經用厚厚的羽絨服將她身上裹得密不透風了,羊絨圍巾把她的嘴和小半張臉也擋住,但江瑟出來的時候,被風一吹,腳步本能往后一個踉蹌,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意大利北部的城市冬天的氣溫比帝都還冷,氣候的惡劣增加了拍攝的難度。
莫安琪想起先前的情景,既覺得爽快,又有些擔憂:
“那位好萊塢甜心的品行真應該讓她的粉絲看看,簡直臉都要丟光了。”她替江瑟整理了一下圍巾,腳冷得直抖:
“不過之后的拍攝中,她會不會故意刁難你呢”
江瑟微笑著搖了搖頭,夏超群塞了一個電暖手袋進她手中捂著,“我的戲份并不多,最多也就一個月左右。”就算是后期需要補拍,也與她相處不了多久,明面上這位好萊塢甜心也是有所顧忌的,所以先前在切薩雷、波吉亞面前的時候遭到江瑟的奚落,她也忍氣吞聲,還要露出笑容,憑她的本事,最多也就私下做些小動作罷了:
“不用擔憂,最多注意一點就是了。”
至于一些口頭上的敵意,江瑟壓根兒不將它放在心中。
第二天的休息時間江瑟留在酒店將劇本背熟,在口語的發音上,也盡量跟著請來的翻譯,在口語的發音上,偏仿古式拉丁語般的感覺,一句簡單的臺詞,往往她不厭其煩,能反復背讀十遍,甚至十數遍之多,重復做同樣的一件事,不帶厭煩之色。
江瑟請來的語言老師已經算是一個相當嚴謹的學者,對于江瑟這樣的性格也非常欣賞,在教習中對于江瑟也盡量要求嚴苛,江瑟能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內能用簡單的意大利語言交流,這位學者功不可沒。
一天時光很快過去,為了養足第二天的精神,江瑟早早上床睡覺了。
拍攝時間在下午四點之后,但是因為要化妝及做造型的緣故,江瑟上午就先到片場了。
昨天夜里下了一場雪,片場工作人員正在檢查設備,江瑟來的時候化妝師還沒來,對于她提前過來的情況,不少人面露詫異之色。
打過招呼之后,江瑟來到先前切薩雷指過的地方,她飾演的希琳會沿著這條小路,走到教堂門口,力氣不支才倒下的。
這會兒的小路已經被雪淹沒了,積雪已經沒到腳邊,可想而知在下午正式拍攝的時候,絕對是會沒過腳背的。
江瑟沿著這條小路,試著找了好幾次感覺。
唐納德的車子駛進片場時,遠遠就看到雪地中搖搖晃晃走著的江瑟了,她像是一個暴風雪中迷路的行人,跌跌撞撞走在雪地中,遠處她的經紀人、助理等站得遠遠的,抱著她的水壺、圍巾等物。
作為這一場戲的主演,唐納德自然看了出來,江瑟走過的路是切薩雷前天所指的方向,她應該是在練習著,逼迫身體記熟這種記憶,避免接下來的拍攝中出現錯誤,影響拍攝的進度。
不知道她已經來了多久,唐納德站了一會兒,看她已經反復退回去走了好幾次了,周圍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對于這一幕仿佛早就習慣了似的,他瞇著眼睛,想起前日見面之后,這位切薩雷親自點中的華夏女孩兒與勞拉之間的爭執表現得不卑不亢的樣子,不由了彎了彎嘴角。
前日她走了之后,勞拉還沖著助理發了一通火,罵了許久,因為在波吉亞先生面前失去的臉面,使這位好萊塢的甜心相當惱怒,相比之下,這個華夏的女孩兒仿佛并沒有受到當日爭執的影響。
“她非常不錯,是嗎”切薩雷的聲音在唐納德耳邊響了起來,唐納德轉過頭,兩位老友打了聲招呼,唐納德笑著微微點頭:
“是的。”他雙手環胸,“事實上我以為我會是最早到達片場,并先預習接下來的戲份,但顯然她來得比我更早。”
江瑟非常的勤勞刻苦,切薩雷雖然知道她性格不錯,但此時真實與她合作后,卻頗有一種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覺。
片場環境并不好,切薩雷認為這樣真實的環境,帶給觀眾的感受一定會比演繹出來的神情及后期制作來得要真實得多,所以好幾場他都堅持采用實景的拍攝,甚至希琳與安德烈的相遇,取景也是在意大利的北部城市,還特意挑了這樣一個下著雪的冬季。
寒冷的氣候會使人有些不適的感覺,在許多群演都沒到的情況下,江瑟能先到片場許久,頂著風雪練習,令切薩雷更加欣賞了。
“我想我明白了,你在這一部戲中,不惜與波吉亞據理力爭,執意要用她的原因了。”唐納德也看過江瑟試鏡的鏡頭,她在鏡頭前的表現是非常靈活的,演技的到位,加上聽話順從,切薩雷要求她練習搏擊半年,增強希琳這個人物的說服力,她果然老老實實就跟著教練訓練了,有天份的同時還能刻苦。
當時切薩雷的電影要用華夏的演員時,投資公司及許多切薩雷的粉絲都表示納悶不解,可此時唐納德卻覺得自己能理解切薩雷欣賞她的原因了。
有演技的人非常多,如同那位飾演蘭妮的勞拉.布朗,她在幾部好萊塢大片中表現不俗,適合希琳這個角色的人不是沒有,但是除了演技之外,江瑟還擁有切薩雷喜歡的品行、性格。
切薩雷‘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兩人過來的時候,江瑟已經練了好一會兒了,這條短短的線路她以反復的走動,使身體形成記憶,這樣一來,正式開拍的時候,哪怕是她花更多心思在表情、心思的雕琢上,身體也會記得此時走路的感受,會更增強《神的救贖》中,希琳在剿滅異端之后,受傷倒在教堂門口的真實感覺。
下午之前要將這一幕拍好,明日凌晨要拍的是勞拉及另外兩人的戲份了。
江瑟在雪地里來回走了一個多小時,唐納德一來,她便要先將妝化好了。
希琳是神殿忠實的信徒,劇組為江瑟準備的,是一副柔軟的皮甲,這副皮甲是劇組請教過專業人士,依照江瑟的身材而縫制出來的,非常輕薄,且能凸顯身材,但此時唯一的缺點顯然就是在寒冷的天氣中并不能抵御嚴寒的冰雪了。
在穿戴皮甲之前,莫安琪撕了暖貼盡量貼在江瑟小腹、背心等處。
并不敢貼得太多,怕會影響之后皮甲的穿戴。
化妝間里實在太冷了,哪怕是化妝師等人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依舊手指冰涼,江瑟套上皮甲之后,因為服裝的特殊性,不能坐下化妝了,化妝師便只有讓她站著。
兩個小時之后,江瑟成為提著長劍英姿颯爽的女騎士的模樣,出現在切薩雷面前了。
從外表上來看,此時的她非常符合切薩雷想像中的希琳的樣子了,修長而柔韌有力的身材,腰身細細收攏一束,與切薩雷手稿中的希琳相似度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了。
令切薩雷感到滿意的,是她的神情。
化妝師并沒有以夸張的手法勾描她的眉眼,保留了她自己本身的特色,她氣質偏清冷,眉型稍加修飾后顯出剛毅的形狀。
興許是寒冷的緣故,她膚白如雪,臉上畫出來的血跡及傷痕卻不能掩飾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神情堅定,目光狂熱,一個活脫脫愿意為教廷獻身的狂熱信徒的模樣便展現在切薩雷面前了。
切薩雷比了個手勢,江瑟的妝容過關之后,唐納德那邊也完成了,相較于江瑟稍有些復雜的造型,唐納德要簡單得多,他的變化并不大,換上了一身主教的衣袍,他的發型及妝容的改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外表溫良無害,帶著些瑟縮及懦弱,還有一種郁郁不得志的感覺。
這是摩德納入冬以來,風雪最大的一天,江瑟搖搖晃晃,一路從雪地里走來。
提著攝像機的攝影師順著軌道跟拍,能清楚的看到她身上掛著的道具血漿在被割破之后,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滲出,在皮甲邊沿又極快的凝固,在寒冷的天氣還來不及滴下去,便化為冰點。
這一段拍攝并不如何順利,低溫之下,狀況頻出,一連‘ng’了數次之后,切薩雷的表情有些難看,雙眉緊鎖著,現場氣氛凝重了起來。
江瑟再一次退回遠處,她的臉色遠比之前更加慘白,臉上的疲憊展露在眉睫,她大口喘氣,呼吸化為白霧,在鏡頭下清晰可見。
她睫毛上已經染上了冰霜,鼻尖被凍得通紅,她手里緊緊握著長劍,哪怕是在走路都覺得萬分吃力的情況下,她也沒把劍松開,反倒攥得更緊,將一個遠征歸來,疲憊不堪卻又意志堅定的騎士形象生動的展現了出來。
教廷早前得到消息,有異端在北部集合,她奉神殿的命令,前往鏟除。
希琳從小加入教會,意志堅定,是教廷堅貞不二的信徒,立志愿為神付出一切的。
她成功了,但因為這一次異端并非簡單的邪教徒,所以同行的騎士大多在那場戰役里為教廷犧牲了,希琳是現在唯一的幸存者,從這一次異端的剿滅過程中,她得知了一段神諭,異端稱其為神的救贖。
當祈禱者念起這段神諭時,神靈會出現在世間,為每一個召喚他的人賜福,完成他的心愿。
這樣的消息實在是太重大了,她幾乎一刻也不敢耽誤,想趕回教廷,告知教宗。
可是她的傷勢也很重,強撐著走了這么多天,體力已經有所不支了。
她頂著風雪已經走了很久,當她疲憊不堪的時候,她抬頭就看到了這小鎮上一間教堂的標志了。
這對于希琳來說,無異于一個極大的鼓舞。
這個陌生的小鎮位于帝國的邊垂,人煙并不多,教堂孤伶伶的位于小鎮的一角,看起來有些破舊。
她的腳步原本十分沉重,每一次落下去的時候,都使人擔憂她無法再提起來了,她的身體在微微搖晃,寒冷在驅逐著她體內為數不多的生機與溫暖,她像是要被凍僵了。
可是當陳舊的教堂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渙散的眼神卻漸漸開始重新迸發出光彩,這一剎那間,希琳的臉頰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添血色。
一瞬間的功夫,她這具枯敗的身體像是重新被注入了新的生機,她佝僂的背脊甚至重新挺直,她還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一副想以最好的狀態面對教堂的心思展現在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上。
沒有長篇大道的敘述,不需要切薩雷反復的交待,江瑟所演繹的希琳,在這一刻將她的信仰、性格已經透露在點點滴滴的表現之中,勝過一切言語的加持了。
“非常好!”這一段順利拍過,切薩雷舉起手,比了個贊美的動作,這一段拍攝的順利及江瑟的表現,令切薩雷一掃先前因為各式各樣的事情耽擱而引起的不快了。
莫安琪拿著厚厚的羽絨服跑了上來,披在江瑟肩頭,夏超群接過了她手里的道具長劍,并遞過去驅寒的姜茶,江瑟湊到切薩雷身邊,觀看自己先前的演出,以找自己的不足。
下一幕要拍的,是安德烈與希琳的相遇了,江瑟稍微休息了片刻,暖了暖手,重新又進入狀態了。
教堂的大門敞開著,這意味著神是不會對每一個信徒大門緊閉的,這間教堂信眾應該并不多,希琳跌跌撞撞過來的時候,先是虔誠的趴下去親吻門檻與土地,并跪地祈禱,感恩在這暴風雪中,神所賜給自己一個遮風擋雨的福址。
安德烈聽到外面的響動,出來的時候恰好就看到這個落魄的可憐騎士了。
這一段戲份,因為天氣實在太過寒冷,導致兩臺機器出了故障,一直拍到凌晨兩點多鐘,等到切薩雷終于說能過的時候,江瑟雙足都險些失去知覺了。
先前與江瑟有過節的勞拉等人也來了,他們在凌晨時還有戲份,但因為江瑟及唐納德這場戲并不順利的緣故,使得他們的戲份也往后拖,這位好萊塢的甜心一臉不快之色,不時轉頭向經紀人抱怨著什么,看江瑟的目光帶著厭惡。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