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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神的

第一章  ‘嘶’,舒佩恩深呼吸了一口氣,抓住了影廳椅子的扶手。

  他是看過預告片的,知道預告片里,蘭妮是會被安德烈救走,可是此時卻仍受到她極度恐懼之下的眼神所感染,仍不由自主的在替她擔憂。

  江瑟的演技在《神的救贖》里再一次發生質的蛻變,從前期作品里的形似,到如今的神似,以情緒渲染出蘭妮的恐懼,表演的方式更高級了許多,連觀眾都受其影響了。

  而她在拍攝這一幕的時候,面前對演的是道具的‘惡魔’,可她卻能面對虛擬的‘惡魔’,迸發出真實的感受,哪怕理智明知是假,本能卻潛意識的沉浸在她所制造出來的那種名為恐懼的氛圍中,受她影響。

  要做到這樣的感受,她得先要‘催眠’自己,繼而才能‘催眠’觀眾。

  這種本事,比起當年令她受到法國電影節‘最佳女演員’提名的《惡魔》中的張玉勤一角,也要出色太多。

  舒佩恩此時才隱隱明白,切薩雷在這樣一部大片中,愿意頂著壓力,破格啟用她最真實的原因了。

  她像是一團陶土,在每個導演的手中被捏成不同的栩栩如生的角色,一路走來,就連自己恐怕都難以說出哪一部電影是她的代表作,但她所塑造的每個人物,卻都成為不可復刻的經典,打上她自己特有的印烙,再無人可以取代了。

  與她合作過的導演,最愛的可能就是她這樣‘沒有特色’,而僅為劇本、故事所服務。

  ‘惡魔’一步一步逼近,蘭妮縮在神明的角落,這冰冷的石像不能成為她的救贖,鏡頭在她臉上定格住,她的眼里透出恐懼卻又與她蜷縮起來,卻雙手握緊,仍保持著祈禱的姿勢相違和。

  她將內心深處人物的絕望與希望之間的分寸拿捏得當,當‘惡魔’向她伸出手,她下意識的瑟縮,本能往神像依靠的動作,將人心弦都繃緊了。

  絕境時刻,安德烈終于趕到了,他咒語聲響起的時候,‘惡魔’發出絕望的咆哮,龐大的身體被咒術所打中,“別擔憂,”他向小姑娘伸出手:“我會救你的。”

  這一幕本來曾經出現在預告片里,能使人熱血沸騰的臺詞,換到了此時正片中,卻讓舒佩恩內心頗為感觸。

  無論在前面的劇情里,安德烈出賣希琳換取強大的實力的舉動有多讓人反感,可卻無法抹滅他此時向蘭妮伸出手時帶給人的溫柔及感動。

  蘭妮的‘弱小’,此時才凸顯出安德烈人性中除了有‘卑鄙、無恥’的一面外,依舊還存在著人性未泯,這樣的矛盾與復雜,才更真實的體現了人性,讓安德烈這個人物更飽滿、鮮活了許多。

  舒佩恩覺得自己應該收回先前對于江瑟在面對‘惡魔’時,表現出的害怕已經是她演技的升華的想法,此時她與安德烈的配合,再一次刷新了舒佩恩對她的看法。

  她與安德烈的配合天衣無縫,這一刻絕處縫生的喜悅,被切薩雷拍出了使人鼻酸的悸動。

  蘭妮顫抖著伸出手,這一刻安德烈就像是她的救贖。

  ‘惡魔’臨死前的反撲詛咒打到安德烈的身上,影廳里傳來一陣驚呼。

  這一夜對于小鎮上的人們來說,無疑像是神喻中的末日了,安德烈將每一個‘惡魔’送回地獄深處,天邊微微露出曙光時,他的臉色已經十分慘白了。

  被他救下來的幸存的人們緊跟在他的身旁,沐浴著陽光,帶著劫后余生的喜悅,卻又為了昨夜死于‘惡魔’之手的親人而感到痛苦。

  這一役安德烈聲名大振,他成為了整個小鎮的救贖。

  他消滅異端、‘惡魔’的舉動,令他的名聲響徹了整個教廷。

  羅馬教廷中心向他發來了召喚的傳書,教宗準備要親自接見他,為他這個虔誠的牧師冊封。

  他以希琳為獻祭,向神明祈求所得到的實力與權力,在這一刻已經實現了。

  離開小鎮之后,可以想像他的未來會是一條鋪滿鮮花與崇拜的征途,教宗的接見,對他破格的提升,意味著他已經真正憑借這一次的‘祈禱’,得到了進入神權內部的資格。

  會如他祈禱的一樣,他會在神明的庇佑下,成為未來的教宗,在教廷呼風喚雨,代表著屬于他安德烈的時代來臨了。

  小鎮的人們歡送著安德烈的離開,他臨走的時候,帶上了救下的蘭妮,她的親人已經死于‘惡魔’之手,興許是因為這個孩子對他全然的信任,興許是因為在安德烈內心深處知道她的無依無靠,與自己制造出來的那場‘神跡’是有關的,所以他帶著一種矛盾的心理,與蘭妮一塊兒趕往羅馬。

  他得到了教宗的接見,成為了全民的英雄。

  小鎮上他的事跡受到信徒的追捧,人們認為他的那場戰斗是一場神跡,安德烈的聲望達到了空前絕后,成為教宗的繼承人之一。

  他已經不是當年小鎮上貧窮而潦倒的不受人重視的牧師了,他即將成為未來神圣教廷的主人,掌管著這一片龐大的神教帝國。

  但在極致風光的另一面,安德烈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他當時救下蘭妮時,受到‘惡魔’臨死時的詛咒在影響著他,最開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腳部化為了枯骨,并且這種詛咒無法消除。

  任憑他翻閱了教廷所有的卷宗,試過所有的神水,卻都無法消弭這種來自地獄的詛咒。

  詛咒的魔力越來越強,最開始是在腳下,事后逐漸蔓延到小腿、膝蓋,以至于后面會蔓延至腰部、胸膛及手臂。

  并且這種詛咒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強,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體是怎么腐朽,他的行動受到了阻礙,他走路時已經有些吃力了。

  如果任由這種情況發展下去,終有一天他會死的。

  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比知道自己正在面臨死亡更可怕的了,尤其是在他才剛得到權勢與實力的時候,他又怎么甘心呢?

第二章  安德烈費盡心思才得到這一切,他甚至犧牲了希琳,他即將成為教宗,他是人們的英雄,可他現在卻已經命不久矣。

  在這樣的情況下,安德烈再一次想起了召喚神明的咒語,他決定再以一個獻祭,向神換來‘永生’的要求。

  欲望總是無止境的,那道名為‘貪婪’的大門一旦打開,就再難以再關上了。

  安德烈不止是想要向神明祈求永恒的生命,他還想要制造一場‘神跡’,讓自己的聲望空前絕后。

  但是向神祈禱,需要以純潔的靈魂為祭,他想到了蘭妮。

  她是小鎮上那一晚幸存者之一,因為被安德烈救下的緣故,對他異常信任,她是個純潔的孩子,對于天神有相當敬畏、虔誠的心,如果有她作為祭品,興許會心愿達成。

  希琳當時曾說過,這段咒語,所求越多,付出就需要更多一些,安德烈在下了決心之后,對于蘭妮便更溫和關心。

  這對于蘭妮來說,是一場寶貴的記憶。

  直到她被安德烈以驅除邪靈的詛咒的名義帶上祭壇時,她對于安德烈都是充滿了信任。

  教廷中心的巨大神明的雕像前,下方已經圍滿了早早得到消息而趕來要目睹神跡的信徒們。

  幾個受到‘魔物’詛咒的異端被捆綁起來了,吊在半空中里,安德烈的下半身已經有些失去知覺,那些黑暗的詛咒吞噬著他的行動力,他是被騎士扶上高臺的。

  他一出現,民眾瘋狂的歡呼,喊起他的名字,他的手臂已經有些不聽使喚了,神父袍下,他的下半身已經失去了知覺,腹部變成了骷髏骨架,他晃動間,能聽到骨頭架子撞動時,發出的輕微‘咔咔’的聲音。

  這一切令他惶恐不安,切薩雷將他的這種慌亂,以鏡頭展示出來:臺下的信徒大聲的在喊著:“偉大的神明……”

  “主教大人……”

  這一切聲音在安德烈耳中卻被抹去,他聽到的只是‘咔咔咔’骨頭撞擊時的聲響,他甚至難以掩飾自己的恐懼,像是深怕被周圍的人聽到,每動一下,都下意識的在觀察周圍人的表情。

  這一份恐懼,被切薩雷拍出了極其諷刺的意味。

  他還在看蘭妮,目光有些復雜的樣子,她對他一臉的信任,絲毫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可怕的事。

  時間已經不多了,他不能再耽擱下去,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他都能感覺得到生命力的消失。

  可能下一刻他的心臟突然停止跳動的時候,他會當場死在這里。

  到時大家會發現他的秘密,會將他的尸體燒毀,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化為泡影,他不能再得到榮譽,不能再享受美食,不能再呼吸這純美的空氣,甚至下這高臺,仍需要人扶持。

  “至高無上的神父,我是您虔誠的教徒。”

  他念起咒語,蘭妮及另外幾個‘異端’身上開始冒出火星,幾人臉上露出痛楚之色,發出瘋狂的尖叫聲。

  蘭妮強忍著疼痛,她想起安德烈所說的‘驅魔’的儀式,哪怕她已經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影廳里的人已經知道了蘭妮的結局,都面露不忍之色,舒佩恩長嘆了一口氣,聽到安德烈念起:“我愿以蘭妮……作為祭品,以示我對您的尊敬,請您賜我以無盡的生命……”他說到這里的時候,離他最近的蘭妮瞪大了眼睛。

  她已經被燒得不成人形,她臉上的痛楚看得人揪心,在先前烈火焚身的時候,沒有尖叫哭喊的女孩兒,一直默默的在跟著安德烈念咒語,直到安德烈說出她的名字,以她的靈魂作為祭品,她默念的動作一下停止,她萬分吃力的轉頭,安德烈似是已經知道自己陰謀敗露:

  “……直至世界的終結……”

  “不,不,神父……”

  這一刻蘭妮已經知道自己上當受騙,她開始拼命的掙扎,像只垂死的螻蟻:

  “不,不……”

  火焰將她淹沒,被欺騙的憤怒讓她的慘叫比被獻祭的同伴更犀利。

  民眾在高喊:

  “驅趕異端,燒死她、燒死她!”

  蘭妮這一刻的掙扎,讓安德烈有些心悸,他沒想到這個溫和內向的女孩兒,在得知真相后,能爆發出遠比希琳更可怕的反抗之力。

  “主教大人……”

  騎士下意識的上前想要將安德烈扶開,他感覺到隨著咒語的念完,幾個異端接連化為粉塵消失在世間,他原本骷髏化的身體開始停止。

  他能感覺得到,一直吞噬著他生命的那道黑暗的詛咒,像是停在了他胸腔的位置,沒有再往上蔓延的趨勢。

  但讓安德烈感到有些不安的,是蘭妮的身軀仍在燃燒,她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消失。

  她掙扎著發出凄厲的尖叫,這詭異的情況讓人越來越擔憂,圍過來的騎士越來越多,隨著包圍住蘭妮的火焰燃得越來越大,教廷的人終于變了臉色。

  廣場中間父神的雕像在高溫炙烤下已經出現裂痕,民眾也受到了這詭異氣氛的影響,感到有些不安,呼喊聲也逐漸小了些。

  安德烈凝重的眼神里,蘭妮身上的火焰高溫將捆綁住她的鐵鏈也燒得通紅,她的臉在火光下顯得頗為猙獰。

  她的脊背開始彎曲,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她身體里穿刺而出,她盡力佝僂著身體,下一刻她仰頭慘叫,后背一對黑色的羽翼破體鉆出,迅速迎風見漲。

  ‘嘶……’信徒發出驚恐交加的聲音,見到這一幕的人紛紛后退。

  安德烈也大吃一驚,下意識的念起咒語,將法術向蘭妮轟去。

  她身后的黑色羽翼張開,輕輕一振,那火光被收回她的體內,她憤怒的扯斷了身上的鐵鏈,安德烈的法術打來時,幾乎像是對她造不成任何傷害的樣子。

  她抬起頭時,那雙黑色的眼珠顯出幾分妖冶之色。

  那一眼光波流轉,似無情又似帶睥睨,與原本的蘭妮判若兩人。

  這一刻舒佩恩感覺到了那種她浴火重生后的怨恨,她高高在上,停在半空中里,一言不發,就已經足以掌控場面的絕對實力,從小熒幕上的短片里能感覺得到,當上了大屏幕時,果然感受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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