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彭凌薇有些氣急了,李桂娘這樣盛氣凌人,下的不止是衛安的面子,簡直是連彭家的姑娘也一并捎帶上了。
到時候坊間說起來,不會說李桂娘如何不知禮數,反而會說彭家不會安排,不會做人。
她咬牙笑了一聲,面上什么也不露出來,不卑不亢的昂著頭看著她:“什么臭蟲不臭蟲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曉得來了的,俱都是我的客人。阿桂你說我拜高踩低,我也不敢認,拜誰的高?踩誰的低?”
家里是開雅集的,前頭還有大人們說事兒呢,彭四姑娘在樓下看著不對,極快便上了樓,先拉住了李桂娘,臉卻是沖著彭凌薇的:“阿桂這火爆脾氣還是沒改,這又是誰惹著了你了?拿新來的姐妹們出氣?”
李桂娘自然是不服氣的,她自來投隆慶帝的緣分,很得隆慶帝的喜歡,跟隆慶帝寶貝的幾個公主也都處得來,她母親還預備替兒子求尚五公主,從來都是貴女中的頭一份。
可是這回母親去宮里回來以后卻嘆了一陣,說是再沒想到讓一個破落了的侯府姑娘得了這么個巧宗兒,簡直聞所未聞的事兒,攀上了高枝兒成了藩王的女兒也就罷了,為著之前明家的事,帝后還專程想給她做臉面。
把南海那邊進貢來的幾顆嬰孩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還有金陵織造進貢上來的幾匹云錦通通都賞賜了下去。
郡主的封號也讓禮部去擬了。
她們這些隆慶帝正經的侄女兒外甥女兒們反倒是全都靠后了。
這也沒什么不能忍的,最不能忍的,還是方皇后透露了個意思出來,以后讓她們便要將衛安當成正經的姐妹處著了。
這才是讓她們這些天之嬌女所不能忍受的。
衛安要是真是長寧郡主的女兒,那還高看她一眼,勉強捏著鼻子認了,可是衛安是個外室女生的!
不過就是托了會投胎的便宜,跟明魚幼的孩子生在了同一天,竟就有這份體面,一躍而上跟她們平起平坐,她們還要捧著她,這怎么忍得?
何況再打聽打聽衛安素日的名聲,就更加不屑了。
女孩子們之間的感情來的最是強烈又莫名其妙,能不能做朋友,投不投緣,都是一眼就能知道的事。
李桂娘看一眼衛安的長相,先就從心里冷到了腳底這么小的年紀就渾然天成的一副狐媚子的長相,可不就是生來就是勾人的外室生的。
她母親一輩子驕傲,又是公主,可就是這么驕傲的人,也竟讓她父親有了幾個妾侍生的女兒,她因為脾氣隨了母親,在父親跟前竟然還不如庶出的那些女兒們得臉,僅這一條,就實在讓她對衛安厭惡透頂。
當下連彭四娘的面子也不給了,整整衣裳冷笑著往左邊望了一眼,點出了幾個女孩兒的名字來:“我是不與這樣粗陋不堪的人為伍,你們走不走?”
公主家的縣主們也不是沒有接觸過,就這回,長安長公主的仙容縣主過會兒也要來的呢,可再沒有跟李桂娘這樣不給人臉面到了極點的,彭四娘原本已經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來,冷了臉義正言辭的咬了咬唇:“既是阿桂要走,我這就令底下人去催了車轎。”
彭家被奪了爵位,如今本就是以清流立足,若是一味逢迎,難免讓人看著不像,今天來的姑娘們又這樣多,到時候有個一言半語的漏出去,她們諂媚的名聲就摘不掉了。
相比起名聲來,跟李桂娘鬧翻,也就不那么要緊了。
李桂娘再沒想到彭家會這么硬氣,怔了怔,手里捏著扇子的骨節已經泛白,面上半點血色也沒有,半響才冷笑了一聲,誰也不等了,抬腳便走。
倒是衛安忽然開口喊了她一聲:“慢著。”
李桂娘真的站住了腳,回頭朝衛安看過來,要笑不笑的,一副趾高氣揚看不起人的模樣:“叫我?”
衛安上一世忍了一輩子的氣。
沒有驕傲的資本,就只能縮著尾巴做人。
可她這一輩子偏偏不想縮著尾巴了,她也不用再縮著尾巴。
如果重來一次,還不能將人生握在自己手里,那她以后的人生,也同上一世沒有什么區別。
沈琛說的是,這一世,原沒有什么東西,比讓自己開心來的要緊。
她連眉頭也沒動一動,不答反問:“郡主說我粗陋,不配與您同席?”
李桂娘半點兒不怵,別人或許要給這個新晉的鄭王女兒幾分面子,可她李桂娘不想給,就能不給,她連個磕絆也沒打,立即就應了是:“站在一起,都覺得有失身份,渾身臭氣,污濁不堪!”
周圍的姑娘們就都拿扇子掩了臉,不敢露出表情來。
更多的還是齊齊倒吸一口冷氣的。
都知道李桂娘脾氣不好,可是她罵人罵的這么狠,還是頭一次,沒人想上去討沒臉。
衛安半點兒怒氣也沒有,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像是天上的星辰都盛在了她眼眶里,迎著太陽一轉,就波光瀲滟。
她笑了一笑:“皇后娘娘母儀天下,也不曾嫌棄我污濁不堪。”
從前雖然有幾分小心思也惹人嫌的衛安,從來沒有在人前這么硬氣過的時候,眾人看看李桂娘,再看看衛安,半響才聞出了硝煙味兒,都不由色變。
李桂娘步步緊逼,衛安竟然也不肯絲毫退讓,竟連皇后都抬出來了,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跟李桂娘打擂臺了。
彭凌薇覺得今天被李桂娘落了臉面,竟然也不出聲,立在旁邊,全當沒聽見。
李桂娘呵了一聲:“皇后娘娘日理萬機,哪里知道一個外室女生出來的,占了出生日子便宜的下賤人是什么人。”
衛安便冷了臉:“請郡主慎言!我母親乃是鄭王妃!什么外室女?我怎么竟一個字也聽不懂?”
選她去給鄭王和明魚幼當女兒,在隆慶帝跟方皇后看來,本來就是全了臉面,壓制鄭王的好棋,是委屈了鄭王,也委屈了明家和衛家的。
有些事不能宣之于口,可是李桂娘偏偏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