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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見面

  夏日的陽光猛烈,一落地就曬的人眼睛也睜不開,藍禾用帷帽將衛安從頭罩到腳,還怕她被曬黑了,恨不得能再給她戴上一層才算。

  衛安每逢出門就要嘆氣。

  可是連汪嬤嬤也不肯幫著她了,憂心忡忡的搖頭:“這回您可沒道理了,女孩兒家家的,被人瞧見可怎么是好?多少禍事起頭就是被那些貴人們看到了臉鬧起來的?再不濟,好容易養的這樣白雪似地,曬成了黑炭,往后可怎么出去做客呢?”

  其實她是想說,這過了中秋就是年了,衛安眼看著也十二歲了,也該相看起來了的,粗粗黑黑的,可不是不好?

  只是不能明說,只好推到做客上頭去。

  衛安卻忍不住想要發笑,她都經歷過一輩子了,汪嬤嬤卻還當她是小孩子。

  只是這笑意等見著了沈琛以后就又都盡數都斂了,她在鳳凰臺樓頂上轉了一圈,有些詫異,從前只在三層上頭打轉,再沒想到鳳凰臺竟還有這么一個去處。

  是座小閣樓,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里頭帳子簾子一應俱全,花色俱都素雅出塵,往外頭露臺上還開了道門,平常門大開的時候,便放下那一掛珍珠簾子,風一吹便嘩啦啦的響。

  一往露臺一站就被吹的衣袖翻飛,觸目遠眺竟是風景,比家里的摘星樓可高的多了,遠遠看去竟跟遠處的七層寶塔差不多高。

  露臺寬闊,周圍又沒這樣高的建筑最高的也就是不遠處的獅子樓了,也不過才五層罷了,沈琛便在露臺上放置了兩把藤編的搖椅,還有一頂小圓桌。

  “八月十五賞月你是沒趕上,如果趕上了,你站在這兒,就能瞧見半個京城的熱鬧了。”沈琛背著手笑一笑:“不過等元宵燈節,倒是又可以帶你來看看熱鬧。”

  他總是很自來熟。

  可衛安卻從不相信他本來就和善。

  要是真的和善,上一世就不會有那么多人對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了。

  她自從楚王的事之后還是頭一次見沈琛,摘了帷帽面無表情的搖頭:“無功不受祿,鳳凰臺三樓往上都聽說不是普通人能去得的,這更高的地方,更不敢隨意來了。”

  外頭的風呼呼的灌進來,屋子里頭又放著冰盆,半點兒熱氣也沒有,涼快又舒爽,沈琛并不介意她的冷淡,失笑看她:“怎么是無功呢?這回要不是你捏住了邱楚英的死穴,又讓秦家幫忙,楚王怎么就能真的走上那條不歸路?”

  這倒是真的。

  楚王能這么沉得住氣,這么多年都安安穩穩的忍下來了,只是在背地里弄些小動作,從不自己出頭,就不是個那么簡單就能被逼得失了分寸的人。

  是衛安一步一步讓他沒有選擇,只能走險而又險的那一步棋。

  原本楊懷也沒那么容易吐露秘密,是叫秦東和秦升兩父子,占著吏部尚書天官的便宜,往下露了個意思,自然就有人把楊懷的把柄送上來。

  又有楊慶和在衛安手里,交給了沈琛。

  兒子和一家人的命都已經捏在了別人手里,楊懷當初既然能出賣明家,這回自然也就能出賣楚王,當即就反了水。

  他一反水,邱楚英還有什么好遮掩的,何況牢里日子過的一天不如一天,初時還不上刑,到后來,刑一天上的比一天更重,好幾次他都只當自己熬不過去了,大腿上的肉都掉了一大半,這才盡都吐露了。

  他們才一招供,還沒做好文書呢,秦東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刑部的內奸把消息賣出去了。

  專門就是為了引誘楚王上鉤的。

  楚王這才知道是真的沒有了活路走,之前已經打好了的關系也根本沒用能在藩地越制這么多年都沒人管,還能做下這么多大事,他在內閣六部能沒人?

  可惜這回卻都沒人敢伸這個手了。

  他只好一合計,便反了。

  偏偏這一手,也被人料著了。

  原本就是逼著他走這一條路的,臨江王等人就是等著他自投羅網呢,等他當天反了勾結了禁軍總領,又想著逼宮,秦東等人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沈亮他們一鬧完,三大營就反撲進京了,把一干人都關的關殺的殺。

  楚王這才算是徹底完了。

  臨江王自小就跟這個兄長不和,他們幾兄弟年紀相仿差的不多,先帝的元后去的又早,并不曾留下嫡出的皇子來,幾個人便都漸漸對那個位子起了心思。

  先帝最寵愛的皇子就是臨江王和楚王了。

  這兩個人自然就更加不和睦。

  可末了卻是隆慶帝撿了空子最早趕回了京城登基稱帝。

  臨江王要說認命那自然是假的,可是楚王不僅不認命,算計隆慶帝的同時,還非得把臨江王府一同算計進去。

  刺客細作和借刀殺人,所有法子都試了,恨臨江王不死。

  就像這回藩王們奉詔進京,他也要使個計謀,香讓楚景吾和沈琛背上個刺探京城情報,又刺殺鄭王的罪名。

  現在楚王死了,少了一個勁敵,以臨江王府的處境來說,要謝衛安,也是很說的過去的。

  衛安便搖頭。

  如今眼看著風平浪靜,可一旦隆慶帝生不出兒子來,又要風起云涌,生得出兒子來或許還會網開一面,暫時放下手里的刀,等生不出來了......

  臨江王也不是坐著等死的性子。

  何況朝中也有人這回事情能成,若說沒有夏松等人抬手幫忙,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越是這樣,她就越想離這些風波遠一些。

  反正不管如何改朝換代,這官總是要有人當的,衛家只要不摻合進這些事來,不管誰當了皇帝,總得先把衛家當做施恩的活招牌。

  夏松他們開始打著兩手算盤,那是因為手里握著權柄不敢放,越是身居高位,得到的東西越多,得罪的人也就越多。

  多少人已經準備著等你退下來的時候踩你兩腳,把你踩進泥地里。

  可是衛家卻沒這個擔憂,能好好的在這些風雨里存身立命,就已經很好了,別的,不是他們該去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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