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凌薇跟上一世她嫁過去的時候是不同的,現在的彭凌薇是一個鮮活的小姑娘,就算是有心機也是有限,眉目間并沒有多少陰沉,見了她,竟還歡喜的抱著一簇梔子花遞過來:“喏!挪在花房里養著的,等再過幾天,連花房里也養不活啦。”
母親既然讓她跟衛安交好,她思來想去一回,衛安除了口舌厲害一些,也沒別的壞處。反正是為著家里多交一個朋友罷了,這么一想,她也就沒什么不愿意的。
衛安接在手里,又分給衛玉珀幾枝,微笑跟彭凌薇道了謝。
心機還不算極深沉的小姑娘是最好套話的。
她一路跟著彭凌薇舉步上樓,一邊問了許多閑話。
都沒什么不能說的,而且衛安字字句句還說到彭凌薇心坎上,把她說的心中熨貼的很,她也就吐了吐舌頭告訴衛安:“現如今大家都在說你厲害呢,你放心,李桂娘受了訓斥,這陣子都不能出門了,更不能找你麻煩。就是等她能出門了,憑你的本事,也不必怕她的!”
她說的很是認真,是真的覺得衛安很厲害。
衛玉珀孤零零的捧著那幾只花,只覺得香氣聞進了鼻腔里都透著苦意,讓人有些呼吸不過來。
衛安便輕笑了一聲:“郡主大人大量,怎么會跟我一個小孩子計較?”
又旁敲側擊的再多問幾聲:“聽說捧箱是有許多紅封收的,怎么這樣好的差事輪著了我?”
她愿意說話的時候,是很知道如何順著人的心意說的。之前已經醞釀鋪墊過許久,這會兒再問這話,彭凌薇就提不起警惕心來,雖然知道不能說實話,卻玩笑一聲:“還不是因為你惹人喜歡。”
她半真半假的站住了腳:“何況我娘說,早前在南昌就是故交,來了京城了,又在同一處領著職,更該親近才是。”
意思是,這親近還是長久的。
更耐人尋味的是,彭大夫人是著意交代過女兒要跟她交好的。
上一輩子當了這么久的彭家兒媳婦,她知道彭大夫人這個人的性子,不說眼高于頂,目下無塵總是有的。
要她這么費心的去對一個小輩好,不圖謀什么,怎么可能?
上了樓便見著了畫著精致的妝的彭四娘,她按照三夫人說過的上前先給了彭四娘一只準備好的白玉象形玉佩,而后輕輕跟彭四娘道了一聲喜。
她如今又收了上一次雅集時咄咄逼人的模樣了,變得無端親近起來,彭四娘有些詫異她能如此自如的轉變自己的面孔,心里有些驚嘆,面上便笑:“多謝妹妹。”
衛安笑著搖頭,彭四娘再跟衛玉珀道過謝,便同衛安說些閑話。
衛安一一聽了,等到彭四娘提起幾個哥哥來,眉毛便猛地跳了一跳。
幸虧彭四娘似乎也只是隨口一說便住了口,因為外頭報說有親族長輩來了。
先來的便是壽山伯老夫人。
這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誥命,年紀比衛老太太還要大上些,一見捧箱收添箱的竟是衛安,先不自覺的皺了眉頭,而后才回頭去問彭大奶奶:“怎的叫了這樣的人來?”
小孩子或許還覺得衛安厲害。
可她們大人卻只覺得這樣的性子不討喜,女子當以貞靜為要,縱然是李桂娘挑釁在先才有衛安出盡風頭,可是到底衛安表現的實在太不依不饒了。
這就落了下乘了。
她是很不喜歡的,而彭家竟會請了衛安來,著實讓人惱怒。
彭大奶奶臉上笑意便有些尷尬,心中不由覺得壽山伯老夫人實在是有些魯莽眼前這位可不是好對付的,人家連長纓長公主府的面子都不給,你再說上幾句,哪里能得了好處?
她連忙便打圓場:“那天的事老夫人您不在,這都是孩子之間的事......”
“怎么只是孩子之間的事?”壽山伯老夫人將一只金光燦燦的金鎖放進了箱子里,正要說話,就聽見衛安咳嗽了一聲。
“您說的是,的確不是孩子之間的事。”衛安仰起頭笑意盈盈的看著她,臉上半點兒惱怒和羞慚都不見,大大方方的說:“出言不遜是為教養不夠,別人退讓了還要扯上全家是以偏概全沒有容人之量,質疑我的教養是對圣上和娘娘不敬,這自然不是孩子之間的事。老夫人見識廣博,替晚輩正名,晚輩感激不盡。”
一屋子俱都安靜下來,這回真是沒一個人說的出話來了。
壽山伯老夫人哪里就是這個意思啊!
壽山伯老夫人更是氣的連手都在打顫,偏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你要說衛安說的不對罷,可宮里申飭長纓長公主和李桂娘的旨意都下來了,誰敢去觸這個霉頭。
可是若是順著衛安的話說是,那.....
豈不是還真的給衛安正了名,讓衛安得盡了好處?
她被擠兌得臉都漲紅了,滿臉的皺紋堆積在一起,半響才放了東西冷哼了一聲出去了。
彭凌薇有些目瞪口呆。
心中很替哥哥將來擔憂。
這么個半點虧都不肯吃的姑娘......
以后誰能在她跟前抬起頭來啊!
衛安一語定乾坤,從這番話開始,后頭來添箱的夫人姑娘們,就沒一個敢再開口拿她不肯退讓說事的,連提一提之前那雅集的事的人都沒有。
都說衛七姑娘口舌厲害,現在看來,果然也的確厲害。
簡直是一力降萬法了。
從此清靜,到添箱結束,衛安都沒再聽見一句非議。
三夫人在外頭早就聽說了,看著壽山伯老夫人一口氣上不來的模樣,還擔心她會厥過去。可是心里卻是極爽的。
這位老夫人從來不給人臉面,她從前沒少被她陰陽怪氣的數落。
這回出了長纓長公主的事,她也上門來做過說客,口口聲聲都覺得是衛家的不是。
衛安這回拿圣上出來壓人,她一句話都回不出來,從此估計是要避著衛家的人走了,這才好,少了多少麻煩?早就看壽山伯老夫人不大順眼了,動不動給人帶高帽子想要壓死人,這回終于得了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