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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一·雷霆

  等孩子們不哭了,還一個挨一個的,把他們都給領進門去了。

  沒人出來打人趕人,瞧著倒真不像是不好說話的,莊戶們又疑惑起來,過了許久,終于有一個人先猶疑的邁了步。

  緊跟著便有了第一個,第二個。

  衛安知道他們是清早便來的,還吩咐廚房那邊給準備了饅頭和胡辣湯。

  每人都分得了一大碗,喝下去總算都有了力氣,心里也不那么慌張了,等竟然還沒人都分到了一套干爽的衣裳,更是目瞪口呆,下去換過了衣裳,在花廳里一個個站著等著回話。

  隔著堂屋一道墻,衛安在里頭便先發問:“是誰說我要再追剿這些年被莊頭吞沒的那些租子,準備讓你們都再補上這么多年莊頭的虧空?”

  衛安是當過家理過事的,深知這底下的彎彎繞繞。

  如果不是有人透了消息出去,這群莊戶們本來就是來討公道的,怎么會想到賬冊如果是做了假,會要他們給補上莊頭瞞昧下的那些?

  莊稼人老實,他們原本交了租子的,只會想著要找到莊頭,討一個公道,哪里會想著賬冊做了假就要他們來填補?

  莊戶們聽見聲音便止不住的驚疑,聽見是個小女孩兒的聲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沒一個人出聲說話的。

  林海的兒子林躍便把話又問了一遍。

  過了好半響才有人壯著膽子說了一聲:“是.....是廖勝說的。”

  衛安朝何勝一點頭,何勝便下去了。

  等何勝出去了,衛安便聲音溫和的再問了幾句話,都是些今年收成如何,往年交租是如何交的之類的話。

  這些話都是老生常談了,可是莊戶們既然開了口,就還是一出口就說個不住。

  這些年實在就盤剝空了,日子眼看著就要過不下去,這才鬧的。

  衛安聽了一回,等林躍重新又進屋了,衛安才不問了,聽林躍回報說,那女人的大女兒說,昨晚有個村里的大娘去報信,說是上頭已經有了主意了,還是要催逼著再補上今年的租子才成,母親這才扛不住一頭撞死在了別莊的石獅子上。

  她原本聽說那女人撞死了臉色便不好,現在聽見這么一句,更是像是打了一層寒霜,過了半響才冷笑了一聲:“我還沒說話,倒有這么多人想著要替我周全。”

  林躍垂了頭一聲不吭。

  衛安便吩咐:“帶著孩子去問,究竟是誰,指認出來,帶回來見我。”

  林躍立時便領了命出去,正碰見何勝領著兩個婆子壓著廖勝進門。

  廖勝一進門便跪下了,趴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

  衛安一眼也沒看他,張口先問:“誰吩咐你去傳的那些話?”

  廖勝抖抖索索的,連話都說不清楚起來:“小....的....小的也不是故意的......”

  屋子里半響沒有動靜,過了許久,才忽然傳出茶盞碎裂的聲兒,驚得人一時都快跳起來。

  衛安眉眼都透著冷意,對著一地的碎片輕輕笑了一聲:“我昨兒盤賬的時候,說的是什么?我說,舊年多收的那些租子,一概補給莊戶們,連同今年的,一道補了,是不是?這話沒瞞著誰,因為今兒便要公布的,你定然也是知道的,是不是?”

  廖勝一句話說不出來。

  “可為什么你不是故意的,卻能把話說的都顛倒了?”衛安笑起來:“你是覺得我傻,還是有恃無恐?”

  廖勝腦子已經糊涂了,再沒有想到,年紀這么小的姑娘,遇見人命,外頭還有那么多人鬧事,竟然能半點都不慌,一面壓住了少爺,一面讓林管事親自拿了名帖去衙門,還能反應這么快,立即就看出莊戶們是被人傳錯了消息的。

  那些莊戶們竟然也肯說!

  他們對上頭的主子分明又恨又怕,出了人命官司,大清早冒著雨他們還鬧的沸反盈天的,像是要殺人。

  可是衛安不知做了什么,他們竟然還真的能跟衛安說實話。

  他連忙搖頭,搖頭完了就跪坐在地上,腦子里空白一片。

  等到林躍又綁了個女人進來,他才算是回神,愣愣的聽那個女人抖得如同篩糠似地,說是有人給她五兩銀子,她才往那許娘子家里走了一趟,說了那些個恐嚇的話,自己忽然也覺得腳底開始升起寒意來了。

  衛安目光掃過那個女人,又放在廖勝身上:“你怎么說?”

  廖勝軟成了一灘泥,趴伏在地上死命的給衛安磕起頭來:“我....我昨兒夜里在門上守門的,可是有人送給了一壺燒酒,一只燒鴨.....還給了我二十兩銀子,讓我不管出什么事,都裝作瞧不見睡著了,等第二天一大早若是見著有死人,再....再去村里報個信......”

  廖勝是在別莊里當差,不是要緊差事,也就是跑前跑后,要么守個門,也沒貪著東西,這才先留著用著。

  也正因為這樣,他這張臉,莊戶們都是認識的,他去傳這個已經追不回莊頭了,要催補租子的話,就有人信。

  如果不是她見機的快,立即讓林躍安撫了莊戶們,事情一旦鬧大,的確極難挽回。

  可是這女人和廖勝都說給銀子的人不認得,是個眼生的。

  是誰這么處心積慮的要衛家鬧出人命案來?

  衛安正皺眉頭,外頭忽然便報說,隔壁長安長公主府別莊派人來問了,說是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幫忙。若是有要幫忙的,盡管知會一聲。

  長安長公主府.....

  衛安皺起眉頭,轉念又想起衛玠昨天出門,就是袁洪文邀請了,去隔壁做客,到晚間才回的,目光便銳利起來。

  片刻后她才讓林躍出去回話:“就說多謝想著,是出了些事,不過已經交給衙門了,不必勞動。”

  林躍按照吩咐去了,衛安才又對著外頭的莊戶們說起了話:“想必諸位也都聽見了,什么催繳租子的打算,自來我便沒有說過這類的話。不僅不必你們補虧空,你們繳的多了的,等找著了莊頭,審問清楚了,還都盡數還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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