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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章·離心

  之前沈琛跟林三少都漏過口風,聽意思是,臨江王要有動作了。

  衛安起初以為這回鬧出來的鹽政虧空案便是臨江王的動作了動了那么大一批人,為的可不就是揪出背后的端王來?

  可是到頭來,端王卻又沒事了。

  這不是臨江王的作風。

  他們這些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必定是不會留下絲毫后患的,怎么可能留著端王,日后再給他反咬一口的機會?

  鄭王見她這樣就笑,連眼底也忍不住染上了笑意,瞥她一眼就反問她一聲:“這事兒你還需要問我?林三和沈琛,這兩個哪個透露一星半點兒,你便能猜到了。”

  衛安的聰明,衛老太太早就跟他說了,這一步步走來,他自己也知道,衛安是跟跟尋常人不同,她辦起事來的妥帖和周到,比大人還要更加周全幾分,這些若是都不奇怪,那她看朝堂之事的眼光,就著實值得奇怪了。

  可他并不多問。

  總歸衛安是他的女兒,不管如何,不管別人怎么想,他自己要一口咬定自己女兒只是聰明,對誰都只能這么說。

  衛安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便問:“父親見過何勝了?”

  “嗯。”鄭王為著她喊一聲父親,費了這將近一年的功夫,如今聽在耳朵里卻還是忍不住覺得心里熨帖舒服,笑著應了,親手又替一直不開口的衛老太太倒滿了茶杯:“何勝按照你的吩咐來提醒我了,讓我遠著方家,遠著這些事。”

  衛老太太看他們兩個一眼,搖了搖頭:“事兒也不知怎么個了結法兒。”

  臨江王的目標,恐怕從來就不止端王一個。

  否則端王去找方家,讓方家幫忙收錢,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辦得到,臨江王半點兒不阻止他?

  可是衛老太太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她看著面前跳躍的燭火,滿腹疑惑:“臨江王,到底是想怎么樣?”

  想怎么樣?

  這些人就沒一個是沒野心的,只不過看誰的手段更高強一些罷了。

  端王之前推出那個御史,讓那個御史一口咬定是端王指使他來問的時候,也不是不知道若是隆慶帝信了,到時候臨江王一家會是個什么下場,可他仍舊這么做了。

  那他就怪不得臨江王反擊。

  本來臨江王也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人。

  要真的能,上一世他也不會造反了。

  衛安嘆一口氣,看鄭王一眼,見鄭王也正看過來,垂了頭出聲:“大約.....是在那一位身上。”

  她指一指天上月亮,見衛老太太和鄭王俱都滿面寒霜,輕輕吐了口氣。

  方皇后生了隆慶帝如今唯一的兒子。

  臨江王本來就是有野心的。

  隆慶帝跟方皇后偏還對他步步緊逼,他謹言慎行,他們也不放過他,處處挑錯,處處掣肘臨江王都一心一意裝出個好道的模樣來了,可是隆慶帝為著一個端王推出來的御史,卻還是疑心了臨江王,讓臨江王府從上到下都縮著尾巴做人。

  再加上一而再再而三非得想著給臨江王府塞進去的李桂娘......

  臨江王心里恐怕早就憋著一口氣了。

  陰陽日月,這月亮指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了,衛老太太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譏誚的笑了笑,又問:“怎么能輕易動的了。”

  平時自然是不能。

  所以臨江王繞這么大一個彎子。

  衛安輕輕的把杯子捧在手里,看著里頭冒出來的熱氣,頓了頓才道:“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才是真正的鈍刀子割肉,從前皇后娘娘在圣上跟前處處自然都是好的,那是因為她娘家雖然有個紈绔方正榮時時鬧出些笑話,可是其他人卻沒大的不妥。”

  茶杯里茶葉上下浮動,衛安看著它們在里頭浮浮沉沉,又吹了吹:“可等她生下兒子頭一件事,竟就是拿著這個兒子去跟圣上為自己娘家求東西的時候,圣上難免就要多想一點了。”

  哪里只是多想一點這么簡單?

  方皇后再重要,重要不過他的兒子,他的江山。

  何況方家實在太蠢了,竟然真的會有恃無恐,覺得那個皇子帶著方家的血脈,從此以后方家就在這個皇子的保護下屹立不倒了。

  他們自信到,在這個皇子還在襁褓里的時候,就敢替藩王求情。

  這在隆慶帝看來,成了什么?

  作為后族,他們這么小便知道挾制著這個皇子謀求好處,以后等他兒子慢慢長成了,要的肯定就更多了,手也會伸的更長,這圣上怎么可能忍得?

  而作為臣子,他們還敢收受藩王的好處替藩王說話求情藩王貪的可都是他的銀子!這天下是他的天下!

  這兩樁事,哪一樁都犯了他的忌諱。

  就算是比情分,也還新出了一個德妃呢,又有個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可是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做冷板凳的林淑妃在。

  鄭王看了衛安一眼,終于出聲:“端王給了方家二百多萬兩銀子,還有田莊地契,金陵和江蘇的商鋪別莊......就算沒有全副的身家,也總有一大半了,現如今都歸了方家了。”

  怪不得能引動方皇后為他們說話,這么一大筆銀子,怕是方老太太恨不得死在方皇后跟前以死相得方皇后應下這件事來。

  畢竟這件事在他們看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圣上要整治端王,還怕少了由頭?

  隨意尋個筏子那就是了,現在這樁,放過了就放過了,以后多的是法子。

  可是方家這筆大財,要是錯過了,那就不知往何處去發了,方家可向來是少銀子花用的,銀子再多也不會有人嫌燙手。

  “大約是沒問過陳御史的意思。”衛老太太眼里譏誚不減:“這么一家子就這么一個明白人,若是問了他,他肯定是不會任由方家犯這個蠢的,倒是可惜了。”

  怎么沒問?

  衛安拿了一只橙子破開,切成六瓣兒,給衛老太太和鄭王分開,輕聲道:“我告訴陳御史了,只是想必陳御史沒能說服人。”

  方大老爺也的確不是那么能穩得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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