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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斥責

  陳御史的確是沒能說服的住自己那個大舅子。

  他原本還只當這家里總歸是有個能聽事的人,哪里知道除了方正榮扶不起來,原來這一家子竟沒一個扶的起來的。

  怪不得當初他在路途中遇險音訊不知的時候,方氏死活要嫁給他,卻狠狠被磋磨了一陣。

  原來不是真的為著女兒好,而是覺得女兒賣不了個好價錢了。

  他哂然一笑。

  所有情分都是有數的,用完了就沒了。

  方大老爺再待陳御史的時候卻不同了,他面上還是笑著的,拉著陳御史的手,卻鼻孔朝天,有些自得的,止不住的翹著嘴角:“娘娘到底是得圣意的。”

  可不是得圣意呢么,要不是得了圣意,也不會后來居上成了皇后,更不會生下小皇子來了。

  可是小皇子越是受重視,方家越要這個時候上趕著去求財求情,這是在找死。

  陳御史看著他的模樣,越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拉了妻子家去,他是文臣,出入都是坐轎子的,今天卻不要轎子了,急急忙忙上了馬車,一靠在車壁上就說:“明天把家里的賬清一清,該斷的,從現在便開始斷了吧。”

  他這話說的斬釘截鐵,絲毫猶豫也沒有,陳夫人驚得呆在原地,還猶自反應不過來,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問他:“老爺說什么?”

  方六小姐的婚宴才吃完,娘家不知怎的了,給這個女孩兒的嫁妝又翻了一番,生怕銀子沒處花用似地,一抬抬的嫁妝抬出去,實在讓人花了眼睛。

  陳夫人方氏自己出嫁時才六十六抬嫁妝,這一輩的女孩兒們雖然說日子好過了,可是卻也商量過了的,家里最多出八十八抬嫁妝。

  今天眼看著,卻遠遠超出這個數目了。

  光是床就陪嫁了兩張,一張千工拔步床,里頭雕著石榴葡萄,另一張是紫檀木的月洞門架子床,俱都精巧大方,看的人心頭不能不起艷羨。

  她到現在都還沒從娘家的富貴里頭反應過來,可丈夫忽然卻說這樣的話了,她還有些摸不著頭緒。

  陳大人便看了妻子一眼,并不瞞著她:“我是個怎樣的人,你是知道的。你也是同樣的人,方家這門親,是不能要了。”

  陳夫人怔在原地,背靠著車壁,緩緩的從鋪好的地毯中坐起來,看著陳大人,半響才問:“出了什么事了?方家,是不是做了什么錯事?”

  她最清楚自己丈夫不過,現在隆慶帝生了兒子,這孩子又是方皇后生的,丈夫這樣支持正統的人,原本只有更親近方家的。

  就算不親近,也該是極力的約束好家人,讓他們別去給方皇后和皇子添麻煩的。

  可他現在,直接就算斷了這門親。

  要不是發生了不可挽回的大事,他是絕不會說出這樣話來的。

  陳御史覺得眼睛有些酸痛,抬起手擦了擦眼睛,面不改色的告訴她:“的確出了些事,你沒發現你娘家發了一注大財嗎?”

  自然是發現了的,方氏有些麻木的點了點頭:“是啊,我也覺得有些不對。”

  “我們是夫妻,便沒什么好瞞著你的了。我老實告訴你......”陳御史傾身握住妻子的手,皺著眉頭極為厭煩似地甩了甩頭,才說:“大舅兄心大了,自從皇后娘娘生了小皇子,他就覺得他自己真是國舅了。可再是國舅,該做的能做,不該做的,也不該做。他偏偏不懂這個道理,竟然還敢伸手接端王的錢!”

  端王?!

  陳夫人驚疑不定,垂頭定了定神,才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這回鹽政虧空案,圣上為什么一查到底,京城動了多少人!還不是為的借著這個名頭,把端王名正言順的料理了?!”陳御史冷笑出聲:“可偏偏大舅兄見錢眼開,不知死活,竟真的敢伸手去接端王送來的銀子,而后竟還進宮說通皇后娘娘,讓皇后娘娘開口說情!”

  陳夫人登時倒吸一口涼氣,被陳御史這么一說,她真的連后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只覺得冷風從四面八方的往她的脖子里灌,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們......他們瘋了!”

  圣上要殺的人,他們竟然也敢救!

  陳御史冷哼一聲。

  可不就是瘋了么,要不是瘋了,怎么敢自己把自己抬的那么高?

  但凡方皇后有點理智,她就不該答應娘家這么荒唐的要求,不但不該答應,還該直接就把娘家人這個想頭給掐滅才是。

  她丈夫為了給他們的兒子鋪路處心積慮的在清除后患,可是沒想到她卻在背后拆臺,隆慶帝的憤怒可想而知。

  這是方家給隆慶帝出了一個大難題。

  隆慶帝是皇帝,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可笑方家卻還看不清楚形勢,還在為自己竟能得到這么一筆大財而沾沾自喜。

  陳夫人靠在車壁上,終于覺得身子都軟下來了,看了丈夫一眼,半響沒有說話。

  她也知道丈夫說的是,隆慶帝再怎么樣到底是皇帝,這些人,是真的瘋了,被錢財迷了眼了,也不想想他們靠著方皇后才是個勛貴,才有這份臉!

  殺雞取卵,目光短淺......

  怪不得陳御史說要斷了這門親了。

  陳夫人只覺得滿嘴的苦澀,家中已經富貴已極,聰明的,就該比從前更加安分才是,他們安分了,娘娘那里才能沒有后顧之憂,才能更穩,哪里曉得,他們竟然連這一點都看不透。

  娘娘也是個糊涂的,竟能答應家里這個想頭......

  她心里譬如倒翻了一個五味瓶,酸甜苦辣咸種種滋味都有,許久許久之后才怔忡的點頭:“我知道了,就按照老爺說的意思去辦。”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如今已經是陳家的人,總不能為著娘家,就把自家也賠進去,她還有兒子女兒的,她還有一家子要照管,怎么能陪著方家去瘋?!

  何況該做的都做了,是方家不聽勸,她們說的再多,那也只是惹人嫌而已,既然如此,趁早收手才是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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