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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吞金

  秋風起,院子里已經落了一地的梧桐樹葉,風裹著葉子在空中打著旋兒往人臉上撲,玉清跟紋繡忙著把衛安的披風給她披上,護著她往外走。

  衛安穿好了披風,轉過頭看著何勝吩咐:“把這些人都看緊了,盡快找一間新的宅子,隱秘些,連孫興也不必告訴。宅子買了以后,再告訴我。”

  這里是住不得了。

  謝二老爺調查她的事,總不會是為了一時興趣,若是還告訴了別人,這以后說不得就會是一個把柄有太多能栽贓構陷到鄭王頭上的由頭了。

  何勝一一的都答應下來,心情很糟。

  謝二老爺素來跟謝三老爺兄弟關系不錯,又是親兄弟,這回若是小少爺的事真的跟他脫不了關系,到時候謝家可怎么辦?

  那到底是舊主,他心里不由有些擔憂煩躁。

  衛安如今顧不上他,剛才那個粗壯漢子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他們大約是從去普慈庵那一次開始就把她盯住了,既然如此,那么.....

  那么趙期從那之后就失蹤,他們雖然說跟他們沒關系,可是未必就跟這件事沒有關系算一算時間,謝良清出事也是差不能多的時候。

  她自己猜測,總覺得趙期恐怕也是去永州府了......

  可這些都還只是她的猜測,事情到底是怎么樣,還是要靠人去查證。

  她在馬車上皺眉思索了半響,心里還是安定不下來,伸手接了紋繡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還是覺得昏昏沉沉的想不出個所以然,正心煩,下了馬車便看見了鎮南王府的陳嬤嬤。

  這是稀奇事。

  自從出了長寧郡主和衛玉瓏的事,鎮南王府已經極少派遣陳嬤嬤過來了,她忍著心里的疑惑,見陳嬤嬤快步走到面前準備行禮,連忙一把攙住了她:“嬤嬤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說。”

  陳嬤嬤卻顧不得慢慢說了,幾步走到她跟前就插燭似地拜下去,少見的慌了手腳的攥住衛安的手顫聲道:“表姑娘,得勞動勞動您了......”

  陳嬤嬤一臉的灰心失望,老王妃從前要替長寧郡主操心,如今長寧郡主去了,卻又得為她留下的禍害操心,她一生就沒過過多少安穩日子。

  好容易以為從此能風平浪靜了,誰知道小輩們還是不肯讓她舒心過日子老王妃原本打算把衛安嫁給鎮南王世子的,想著怎么樣都是對衛安的幫襯。

  可后來衛安被封了郡主,老王妃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思索起衛玉瓏的終身來。

  衛玉瓏的身份如今有些尷尬,在帝后那里又掛上了號,想要有多好的前程是不能的了,老王妃也沒想著把她安排給自家子弟要是做了世子妃,免不得要初一十五進宮去行禮問安,還得扛起一府中饋,她知道衛玉瓏不是做宗婦的料,也就不苛責她。

  費盡心思的為衛玉瓏找了戶不錯的親事,想著慢慢把事情定下來。

  誰知道事情卻出了岔子,老王妃看重的是湘西的霍家,可霍家夫人跟著丈夫進京述職的時候也不知道聽說了什么風言風語,竟又不肯了。

  這門親事一黃,衛玉瓏就有些灰心喪氣起來,也不知道誰教給她的法子,她竟學了吞金這一招。

  所幸被發現的及時,算是救回來了。

  可老王妃卻又病倒了,人年紀大了本來就經不得刺激,老王妃短短一年多的時間經歷了這么多事,早已經只是苦苦支撐,被這么一打擊,徹底垮了,已經病的幾乎起不了身了。

  衛安都沒聽陳嬤嬤說完,只覺得腦子里轟隆一下如同驚雷炸響,有一瞬間的茫然,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聽陳嬤嬤說要請她藥鋪里坐鎮的掌柜,連忙吩咐林躍親自去接人,自己跟衛老太太說過之后,就去了鎮南王府。

  繞過影壁,她就看見了迎面出來的衛玉瓏。

  衛玉瓏已經不那么瘦了,兩頰總算是長了些肉,顴骨也不再顯得那么突兀而高聳,看上去少了幾分當初的刻薄,見了她,還有些悲戚的笑起來,笑完了才喊她一聲壽寧郡主。

  她這一聲壽寧郡主叫的余味無窮,衛安頓了頓步子,認真的盯著她看了一眼,沒有急著進門,而是輕聲道:“四哥哥要成親了。”

  衛玉瓏沒說話,冷冷的看著衛安,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蛇。

  衛安不動如山,重復了一遍:“四哥哥要成親了,新娘子是陳御史家的陳綿綿,你也曾見過的。”

  老王妃的院子向來安靜,如今就變得更靜,陳嬤嬤一個眼色,伺候的人通通一溜煙的順著回廊走的干干凈凈。

  衛玉瓏于是冷淡著眉眼轉過頭來看著衛安,唇角掛著一抹冷笑問她:“你想說什么?”

  她哥哥要成親了,她這個當親妹妹的反而全程無法參與,至多最后去喝一杯喜酒,衛安覺得很開心?

  她的嫂子不來討好巴結她這個正經小姑子,反而要去跟衛安那個害死她們母親的賤人親近,衛安大約很得意吧,現在還要在她面前再三炫耀?

  “我想說,你消停些吧。”衛安終于徹底在衛玉瓏這里沒了耐心,她冷著臉吐出這具絲毫沒有溫度的話,見衛玉瓏顯然不可置信的愣住了,半點兒猶豫也沒有的冷笑了一聲:“大家說那些事不關你的事,是你無知是你被長寧郡主騙了,不是你真的就被你母親騙了,只不過是給外祖母一個面子,你不知道嗎?”

  “你當初到底做了什么,難道你當真到現在還不知道嗎?!”衛安蹙著眉看她,半點兒同情心也提不起來:“你犯的錯,足夠讓你跟你母親一樣死上幾次!只不過外祖母選擇了保全你,為了保全你,外祖母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心里是當真不懂嗎?!”

  一個人的任性是要分時候的。

  要是長寧郡主還在,仍舊是呼風喚雨的那個長寧郡主,衛玉瓏怎么作都不過分,畢竟上頭有人擔著,就不怕做錯事。

  可是如今情勢已經不同了。

  衛玉瓏卻還是沒學會如何應對這種落差,總做一些不合時宜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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