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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一·不熟

  衛安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晚了,府里的燈籠已經掛了起來,她扶著藍禾的手下了馬車,就看見了衛老太太身邊的花嬤嬤已經等著了,便有些意外的問她:“嬤嬤怎么親自來了?”

  花嬤嬤笑著上前替她披了一件輕薄的絲絹披風,才引了她往里走:“是老太太讓我來等著的,侯爺已經等了您許久了。”

  衛安的腳步就停了停。

  沈琛最近是沒事情做了嗎?怎么來定北侯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她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心亂如麻。

  藍禾跟玉清兩個人卻對視了一眼,眼睛里都盈滿了笑意。

  其實在她們看來,三少跟沈琛都是差不多的。

  這兩個人哪一個都是好的,區別只在于哪一個比較得衛安的喜歡罷了。

  三少似乎跟衛安談不來,說什么話都說不過幾句便要沉默,可是沈琛不同,他總有法子讓衛安忘記拘謹,舒服自在的在他面前表達自己的意思。

  這樣就已經很難得了。

  更難得的是沈琛還確確實實是真心實意的。

  花嬤嬤看出衛安的遲疑和猶豫,便也跟著停下來,借著樹上的燈籠看了一眼衛安的面色,輕聲問:“郡主是不是不想見他?”

  臺階上已經堆滿了落花,快要入秋了,樹上的葉子都已經開始泛黃,風一吹就在空中打著旋兒往下落。

  不一時衛安的肩膀上便堆了許多樹葉落花,她一面伸手去拂,一面搖頭:“既然他有事找我,并沒什么不可見的。”

  又問花嬤嬤:“他是在老太太的合安院嗎?”

  花嬤嬤含笑應是。

  衛安便連衣服也沒回房去換,徑直去了合安院。

  沈琛正陪著衛老太太說閩南那邊的風土人情,說到那邊多水,也說到海上多海盜的事,正要再說什么,衛安就進來了,便笑著起身跟她打招呼。

  他笑起來的時候,連眼睛里也帶著笑意,如同冬日暖陽,似乎要晃花人的眼睛,衛安才一接觸到他的笑臉就已經把頭轉開去對著衛老太太。

  沈琛便意會到了什么,靜靜的坐了回去。

  衛老太太已經招手喚過衛安來,在沈琛面前也沒什么不能問的,便輕聲問她:“謝三老爺一家的事已經安頓好了?”

  謝三老爺和謝三夫人這回請衛安過去,就是為了商議回荊西的事的。

  衛安點了點頭,告訴她:“謝三老爺跟謝三夫人已經決定要回荊西去,明天便會動身了。這里的產業也都已經變賣的差不多了。謝氏宗族那邊,經過謝二老爺的事,已經明白到底誰才靠得住,已經不敢聲張。”

  衛老太太便譏誚的牽起了嘴角:“謝二老爺已經死了,是怎么死的,尸體在哪里,謝氏族人都已經知道了。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們還想怎么樣?難道要站出來說,謝二老爺失蹤了,且是在京城?他們沒那么蠢,此時此刻愿意接納謝三老爺也是向情勢低頭罷了。”

  她頓了頓便道:“不過阿成那個孩子是個極聰明的,借著這個巨大的把柄,還有我們的幫襯,收服謝家并不是什么問題。”

  衛安嗯了一聲。

  沈琛便在旁邊咳嗽了一聲才開口:“收服了謝家之后呢?謝三老爺從此掌舵荊西謝氏,那從前謝二老爺做的走私生意,還做不做?”

  謝二老爺做的都是販賣戰馬,走私生鐵兵器之類的生意,論理是通敵賣國的大罪。

  從前謝二老爺是楚王的人,后來又投靠了楚景行跟長安長公主,因此他們不能對他如何,可是現在謝二老爺已經死了,這些生意雖然有巨大的利潤,卻實在是不能見光的。

  衛老太太斬釘截鐵的搖頭:“不能再做了。便是以后這些銀兩都供給了臨江王......”她并沒有什么遮掩,看了沈琛一眼,便徑直道:“有朝一日若是被有心人捅出來,難道王爺能替謝氏扛下這個罪名?到那時候,謝氏一族照樣是個死。謝氏畢竟如今徹底已經成為我們衛家的盟友,我們不能做這樣的事。”

  不能讓他們承受這份風險和罵名。

  沈琛便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良久才道:“您說的是,所以我覺得,之前安安說的鏢局,倒是可以做起來了。走私這生意自然不是長遠之計,可是如今韃靼天天鬧著要開互市,若是真的互市了,鏢局便是必不可少的。謝家有先天優勢,且平安鏢局又是老字號了......若是能壟斷關外那條線,利潤想必也不會低。”

  他說話向來是一針見血的。

  衛老太太看了衛安一眼,意思是這個法子可行。

  只是她又覺得有哪里不大對,想了想,才發覺是稱呼上的不對沈琛竟然開始直呼衛安的小名了。

  衛安自己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睛。

  屋子里靜默了一瞬之后,衛安才輕聲道:“我們出去走一走罷。”

  沈琛嗯了一聲。

  衛老太太便輕聲問花嬤嬤:“出了什么事?”

  花嬤嬤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我也不知道,剛下馬車的時候還好好的,聽見侯爺在這里以后便不大高興了。”她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腦門:“怕不是不好意思了吧?”

  女孩兒家家的,對著一個對自己表明了心意的男孩子,總是容易害羞的。

  衛老太太卻搖了搖頭,神情凝重里帶著一絲擔心。

  要是不好意思,那便好了。

  說明衛安是喜歡沈琛的。

  可是問題是,衛安哪里是不好意思,分明是一副覺得負擔過重的模樣。

  這個孩子哪哪兒都好,就是于這一道上仿佛是缺了一根弦,對感情抱有極重的防備心。不管是對著林三少還是沈琛的好意,都是這樣。

  潔身自好固然是好,對不喜歡的人嚴詞拒絕也是不拖泥帶水,可是要是對感情一直都是這樣避如蛇蝎,那便值得人擔心了。

  她咳嗽了一聲才回過神來,吩咐花嬤嬤:“先不說這些了......先去讓廚房備下晚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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