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靜的能聽見人的呼吸聲,那個錦衣衛經歷既想走,沒羅源的吩咐又不敢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羅源有條不紊的繼續吃飯。
在這樣的氛圍里,所有的感官都格外的敏感,他動了動鼻子,有些艱難的垂了一點頭,不敢提醒羅源外頭還有知府的人在等著。
好在羅源這回也沒有耽擱太久,他吃完了飯,才站起身來:“走吧,去赴宴。”
那個錦衣衛幾乎要疑心自己是聽錯了,可是見羅閻王朝自己看了過來,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應了一聲,飛快的打開了門,引他出去。
高唐知府并不住在衙門,他自己在高唐是置辦了私宅的,是一座五進的大院子,聽說當年也是一個很有分量的人的古屋,是他后來花了高價買下來的。
此時他正在前廳耐心的候著,按察使何亮卻有些不耐煩了,拿手扇了扇風冷笑了一聲:“什么東西?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整個山東除了他也就是山東巡撫最高了,雖然錦衣衛的確厲害,可是這么不給他面子,也實在是他很不忿。
高唐知府黃文杰咳嗽了一聲,帶著幾分討好的笑了起來:“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何必這樣?”
何亮冷笑了一聲,手里的杯子忽然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憤憤的問:“這飯到底是吃還是不吃了?若是不吃,趁早散了!老子還忙著呢!”
他是管刑名的,總是比較容易沖動易怒。
黃文杰有些難堪,也有些左右為難。
上司得罪不起,可是問題是,錦衣衛他照樣得罪不起。
何況這個錦衣衛還這么特殊。
正愁著,外頭就終于想起了唱名聲,他便急忙站了起來。
剛才還氣沖沖的,仿佛見了羅閻王也會破口大罵一頓的何亮也一怔,而后也不由自主站了起來,堆了滿臉的笑跟著他一起到了門口。
花廳門口懸著的大紅燈籠此刻被風吹的搖搖晃晃,可是半點不能改變現在黃文杰的心情,他殷勤而不失矜持的跟羅閻王見了禮,便滿臉微笑的做了個里邊走的手勢。
王公貴族落在手里過,宮里司禮監太監的干兒子他也殺過,羅閻王對眼前的知府和按察使并沒有什么特殊,臉色淡淡的跨進了門檻,轉過了屏風,便惜字如金的道:“飯就免了,在下已經用過了。”
黃文杰跟何亮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尷尬。
羅閻王卻恍若不覺,或許也是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里,淡淡的一揮手,原本跟在他身邊的幾個錦衣衛就都魚貫退出去了。
花廳里不是用飯的地方,可是原本也讓了府上的歌女前來助興的,黃文杰有些尷尬,卻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沖著她們擺了擺手,讓她們全都退了出去。
羅源就坐下了,淡淡的問他們:“不知二位大人找平西侯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兩個人面色都有些尷尬,一時之間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羅源便淡淡的笑了笑,看著茶杯里的浮沫浮沉,又道:“朝廷的人,最遲不過十天也就要懂啊了,到時候欽差一來,沈琛露面,我們要么便要成階下囚,要么性命不保,這個時候,恕在下吃不下飯。”
何亮便忍無可忍的有些惱怒:“上差這話說的,倒好像是我們玩忽職守了!可事發當日,出了差錯的也不是我們!”
黃文杰膽戰心驚,一瞬間連表情都有些扭曲,急忙扯開話題:“上差誤會了,我們也不敢懈怠,人一直都在找......”
羅源伸出手制止了他再說話,玩味的看了眼前的白玉杯一眼,聲音仍舊平淡無波:“找沒找,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了沒有。”
當然是沒找到,找到了誰還在這受他的鳥氣。..
何亮有些不忿的看著他,心里只覺得晦氣。
早就聽說這個羅源就是個閻王,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的閻王,身上半點人味都沒有。
他早年間也跟林三少打過交道,同樣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名號,可是人家身上就沒這么陰森森的鬼氣,他忍耐著心里的怒氣反駁:“我們都已經費盡心機,只差沒有將整個高唐翻過來了,人沒有就是沒有,還有什么法子?!”
黃文杰不敢這么硬氣,他也不是特別會說話的人,急得團團轉,才擠出一句話來:“其實事情也怪,要說沈琛覺得您的人里頭有內奸,可是我們地方官府卻并不曾有接觸過他,他理應來跟我們求助,可是這么久了,他卻一直都沒有動靜,會不會......他出事了?”
羅源面容冷淡:“生要見人死要見尸,若是出了差錯,代價誰能付得起?”
這回連何亮都不說話了。
道理倒的確是這個道理,真要是出了差錯,那可就完了。
他咳嗽了一聲,問:“現在沈琛銷聲匿跡,我們已經借口欽差失蹤,封鎖了水路兩道,然后挨家挨戶的搜查,十日之內,這么翻下去,遲早能找到他。”
羅源沒搭話,片刻后才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壽寧郡主到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他們當然知道壽寧郡主是誰,見羅源這么說,就試探著問:“那接下來我們應當怎么做?”
“壽寧郡主既然來了,自然是一起殺了,永絕后患。”羅源理所當然的彈了彈他那身極為顯眼的飛魚服上頭不存在的灰,眉眼間都是冷漠:“那些浪人,讓他們準備準備,要準備撈魚了。”
撈魚?
他們撒網了嗎?怎么就要撈魚了?
黃文杰腦子轉的慢,一時還想不明白。
何亮也是眼睛微微一亮過后很快就又閃現著茫然,看了看羅源,等著他說出計劃來。
“沈琛知道我們想殺了他,也信不過官府。所以龜縮不出。”羅源粗糙的手指端著白玉杯,語氣并沒有變化,仍舊冷的嚇人:“既然他不出來,那就逼他出來。”
怎么逼?
黃文杰皺了皺眉頭,有些緊張的看著他:“可是我們怎么能逼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