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自問自己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么多年來,要不是楚景行咄咄逼人,到最后動了要他性命的念頭,他是不會對楚景行出手的。
何況楚景行為了對付他,顯然已經喪失了理智,竟開始勾結外人,意圖奪權。
是臨江王親口答應要楚景行的性命,計劃也是臨江王手底下的人定的,臨江王親自決定,可是臨江王妃卻不肯恨臨江王,而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在他一人頭上。
他原本是能忍的。
他始終記得當年臨江王妃撫養他的情分。
可是再多的情分,也被無休止的陷害和小動作給消磨光了。
他眉眼冷淡,見劉老太爺跟劉老爺戰戰兢兢的等著自己說話,就沉聲道:“這件事......只有你們知道?”
劉老太爺細心觀察他的神色,知道這件事是說到他心里去了,心里一喜,急忙應是:“茲事體大,我們不敢泄漏給外人知曉。”
沈琛便沖漢帛點了點頭,等漢帛把那封信給收拾起來了,才輕聲道:“既然如此,劉老太爺的心意我現今便算是收到了。”
劉老太爺跟兒子對視一眼,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如釋重負,陪著笑跟沈琛道:“若是他日,有需要我們作證的一天,我們一定不敢推辭。”
這是在跟沈琛說,就算是去臨江王面前當面對質,他們也是敢的并且能的。
沈琛不置可否,說起了旁的事:“這些說起來還太遠了些,不過現在倒是真的有件事需要二位作證的。既然二位已經知道劉必平罪犯滔天,不可原諒。又知道劉必平眾多陰私之事,那便要請二位大義滅親了。”
這也正是劉家此行的目的,劉老太爺半分猶豫也沒有,神情鄭重的跟沈琛應是:“您放心,小老兒知道該怎么做。”
沈琛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天色,便讓人送他們出去。
相比較來的時候,雨又下的更急了一些,轎夫們的小腿都沒在了積水里,劉老爺扶著劉老太爺上了轎,才自己冒著雨也上了后頭的轎子,等到了家,才扶著劉老太爺下來,輕聲道:“爹,侯爺為什么放我們回來,不讓我們在總督府等人問話?難道他不怕我們這里生變?”
劉老太爺看著天井里頭的積水笑了一聲,滿臉苦澀的搖頭:“現如今,我們還能生出什么變化來?”
劉老爺也垂首沉默不語。
不一時,劉老太爺又恢復了平時的精明,看了他一眼就道:“別這樣死氣沉沉的,先去準備著,沈琛抓了必平,總會對福建百姓和官場有個交代,罪名定然很快就下來了。我們之前呈給他的證據,說不得很快又有用場了,你好好看著,不能有什么疏忽遺漏,扯上咱們自身的事!”
劉老太爺猜的不錯,當天下午,對著趕到的按察使他們,沈琛便公布了抓劉必平的原因劉必平勾結海寇,監守自盜,意圖搶奪運往浙江之軍糧。
這個罪名一下,福建官場寂靜無聲,連個替劉必平說話的都沒有欽差又不是傻子,他既然這么肯定,自然就已經有了證據,何況四大家全都偏向欽差,一言不發,甚至供欽差差使走動,這樣就已經很能說明事情了。
果然,不過二三日間,浙江那邊便趕來了官員浙江臺州參將顧少澤,受浙江總督之命,前來查明糧餉被盜一事。
福建官場這才知道,前些日子送去福建的那批軍糧在中間出了問題了,被臭名昭著的海寇群山一黨在中途攔截,若不是因為浙江那邊防備的緊,派人在中途來接,那這批糧餉就已經進了群山的囊中,被群山運去東瀛了。
勾結海寇!搶奪糧餉!
大戰當前,不管是哪一樣罪名,都是誅九族的大罪。劉必平沾上這樣的事......也怪不得欽差敢連夜率領護衛,聯合四大家控制城門內外,隔絕總督府護衛進城了。
原來是因為劉必平犯下了這樣的大罪啊!
福建官場上下一片嘩然。
與此同時,劉家老宅眾人開宗祠,明言劉必平大逆不道,劉家族中其他族人不愿與他同流合污,共用一個祠堂,將劉必平從劉氏族中剔除。..
劉家是本地大家,他們開祠堂一年也是少有的。
除了嫡支的兒女親事,除了祭拜祖宗的這樣的大事,少有開祠堂的,他們開祠堂,邀請眾多族人,是驚動榕城的一件大事,場面盛大。
連劉家自己都站了出來,指責劉必平大逆不道,福建官場便更加震動。
再又兩日,朝廷秘密派往福建的負責督察此案的刑部左侍郎孟繼明到達榕城,開始徹查此案。
劉必平在獄中喊冤,對于他勾結群山的證據一概不認。
信并不是他親筆,且群山等人素日是他通緝的對象,他直指沈琛居心叵測,是在故意公報私仇,將罪名栽贓在他身上。
只是沈琛早有預料,劉老太爺劉老爺在開宗祠將他剔除出族譜之后,又再一次告發他曾經勾結彭家易家,私下扣押朝廷發往沿海的軍需,且高價轉賣海寇的勾當,并且拿出賬簿以及證據。
第二天,孟繼明開始抓人,賬簿上凡是有記錄名字在冊的福建官員,通通不能幸免。
至此,眾人都知道,劉必平的倒臺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案子進行到第六天的時候又有了新進展劉必平消失了許久的夫人竟出現了,她出現在欽差孟繼明面前,指認劉必平勾結彭家易家之外,竟還跟當年的夏松等人有牽扯。
她還指出,夏松曾秘密送給劉必平一個孩子,這個孩子身份特殊,竟是當年明家之事中幸存的明家遺孤!
孟繼明驚住了,沒料到案子進行到這里,竟還有這樣意外的收獲。
劉夫人說,劉必平是從姓盧的一個人家得到的這個孩子,夏松是因為知道當年明家的事情有貓膩,縱容了楚王行事,因而愧疚于心,因此在得知盧家收養的那個孩子是明家遺孤之后,就將這孩子放在劉必平手里養。
既是為了壓下此事,怕那個孩子日后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