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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六·斷腕

  董成器背著手站在他身后,一時之間也沒有開口說話。

  他心里知道這個時候去找蔣子寧不明智,畢竟他們做的這些事之前都是瞞著老爺子的,老爺子雖然多少知道一點兒,可是知道的肯定不那么齊全。

  要是這個時候去,老爺子非得氣瘋不可。

  他向來是個頂圓滑的人,能不得罪的人便不得罪。

  萬不得已要整死一個人了,那也是下手干脆利落,絕不留后患的。

  他不是不準兒子撈銀子,而是要他做的干凈漂亮。

  這些年蔣松文把持著工部和尚寶司,撈了多少銀子,他心知肚明,可就是因為沒出大事,就算是出了大事,劉必平和易家彭家這些事兒都出來了,連陸元榮都倒了,最后蔣松文沒挨著身,他就不管。

  他是個怕麻煩的人。

  去給他找麻煩,肯定是得付出一點兒代價的。

  蔣子寧是他的兒子倒是沒有關系,父子之間沒有什么隔夜仇。

  可是他這個妻弟便有些尷尬了,一直上不上下不下的在翰林院掛著,又素來跟蔣松文關系好。

  出了事,他不會怪蔣松文,卻只會怪他不幫著蔣松文處理干凈,嫌他調唆。

  這實在叫人有些難堪,或許還會牽扯上家人一并被蔣子寧申飭看不起,可是想了又想,董成器還是嗯了一聲,道:“去找罷。”

  他到現在了,倒是的確想不出什么能解決眼前這個爛攤子的好法子了實話實說,沈琛和衛安破而后立,如今借用著裝死這件事引出了王府的內奸,震驚了整個京城的人。

  之前已經改動了的風立即就又往別的地方吹了,沒人再說衛安沈琛咄咄逼人,而都是給他們捏了一把汗王府里藏著那么多奸細,工部尚書身邊最得意的管家竟然跟那天混在炸藥堆里刺殺郡主的人有關系,這里頭的事怎么都讓人浮想聯翩。

  人的嘴巴是能殺人的。

  要是再讓這些流言發酵,到時候御史們風聞奏事,哪怕是首輔呢,恐怕也未必扛得住這罵聲如潮。

  要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就真的來不及了。

  他這么一說,蔣松文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見他是真的贊同,愣了一瞬才點了點頭,大踏步的出門去了。

  他自己的別業跟老頭子的不在一處,趕過去也頗費了一番功夫,等他到了,老爺子差不多也從宮里出來了,聽管家說正好進門不久,他松了口氣,讓管家通報,有些焦急的在外頭等消息。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管家一進去,竟然半個多時辰都沒有了動靜,蔣松文在偏廳里連喝了兩杯茶,終于有些坐不住了,才站起來,便看見管家已經快步出來了。

  他等的極不耐煩了,可是顧著管家是蔣子寧身邊的老人了,還是忍耐著性子,問他:“老爺子說什么?”

  管家有些為難,伸手把他讓到一邊,輕聲道:“老太爺說,您來為的是什么,他已經知道了,這事兒他不管,讓您自己該怎么辦便怎么辦。”

  蔣松文一下子懵了,怎么也沒想到等了這么久,老爺子連見也不見他,還要把他往外頭趕,讓他自己解決。

  他若是能解決的話,還要來求他爹干什么?

  管家咳嗽了一聲,等到他回過神了,才皺著眉頭仔細的道:“今天老太爺進宮,聽說是在太極殿偏殿等了一天,也沒見到圣上......”

  昨天晚上鄒青進的詔獄,今天蔣子寧去回話就沒能見著隆慶帝。

  隆慶帝肯定是知道這件事了。

  林三少近水樓臺先得月,也不知道跟隆慶帝到底說了什么,他到底是如今隆慶帝大力扶持的小舅子.....

  蔣松文聽的出了一頭的冷汗,被管家的話嚇得有些站不住,看了他一眼才問:“那老爺子就不管了?”

  管家拉住他往旁邊走了走,輕聲咳嗽了一聲便笑了:“哪兒能呢,大老爺,咱們說句不好聽的,天底下只聽說過不孝順的子女,哪里聽說過狠心的父母的?老太爺他雖然嘴上不說,可是對您是怎么樣的,您心里難道不清楚?”

  蔣松文眉頭漸漸松開,然后又逐漸皺緊,很是煩躁:“可是老爺子這是什么意思?既不見我,又不叫我進去商量商量這事兒該怎么辦.....他讓我想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真要是有法子,我也就不來煩他了啊!”

  管家便搖頭:“如今圣上因為這件事,連老太爺也遷怒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老太爺經過多少大風大浪了,他這么做,自然有他這么做的道理。這個時候您再求老太爺,老太爺再出了手,那不是就是在順著人家的心意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遞嗎?找誰都容易出事,誰都可能被反水。要知道,壽寧郡主和平西侯可都是厲害角色,這不動聲色的就把鄒青給圈進去了,您要是現在見著了老太爺,求他讓人出手,這才是真的完了呢。”

  也就是說,他現在竟然還連老爺子都不能找?!想通這后面的含義,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樣才行?!”

  “當務之急,自然是把事情給推在別人身上。”管家雙手疊放在身前,盡職盡責的給蔣松文傳達蔣子寧的意思:“您這里牽一發而動全身,要是再有什么事,就得連之前的事一道被揭出來,那可就不妙了。現在自然先圖脫身,鄒青是您的心腹管事,卻背著您收受了那幫火房的管事的賄賂,想要替他們擺平這件事,因而誤入了賊窩,被拖下了水.....這件事跟您沒有關系,您頂多也就是一個御下不嚴......”

  蔣松文之前還緊皺的眉頭漸漸松開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點點頭:“你說的是,這樣還不夠,我還得上一道請罪折子,便說我識人不清,以至于手底下的人出了這樣的事而不自知.....實在不配任工部尚書之位......”

  要退就得退一大步,否則的話姿態不足便不能取得該有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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