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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內幕

  蔣松文是個容易得意的人。

  他也應該得意,他的地位因為他的父親而崇高,他父親無往不利,于隆慶帝來說是比林三少還要重要些的左膀右臂。

  之前折在了衛安跟沈琛手里,險些要出事,是他唯一的挫敗了。

  這回借著父親的手不動聲色就讓衛安跟沈琛出了血,叫他萬分的得意。

  人一得意,便難免要更加得意些,他在某一天上朝的路上,看見了在左順門跪著替陳御史求情的陳御史的門生杜子玲的時候,便冷笑了一聲。

  緊跟著杜子玲便下了詔獄。

  罪名是替陳御史這等不忠不仁的罪臣求情,乃是對天家不敬。

  林三少是無意要杜子玲的性命的。

  一開始顯然隆慶帝也并不曾有這個念頭。

  對于他來說,這種求情的人雖然可惡,可是在人上奏過后,他就忘了,不值得他費太多的心力。

  一般來說,林三少可以自行處置杜子玲,讓他在詔獄里頭呆上一陣子,等到隆慶帝氣消了,再尋機放他出去就是了。

  可是這回出了意外。

  杜子玲死了,在被關押了一個多月之后,他死在了詔獄,而且死狀凄慘,是被用刑過度折磨致死的。

  恐怖的是,這件事并不是林三少的授意。

  他已經下過命令不必管杜子玲了,這就是在告訴底下的人他的態度。

  可是這回竟然沒有人聽他的命令,這只能說明,錦衣衛已經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其實面上說是因為替陳御史求情而觸怒了圣上,可是聰明人心里都自有一桿秤,知道事情的關節根本就不在這里,而在于杜子玲替陳御史求情得罪了降價父子,才會遭此大難而已。

  經過這件事,蔣家的權勢更上層樓,大有逆我者亡,順我者昌的意思。

  連林三少都不能與之抗衡,大家對于蔣家父子都懼怕到了頂點。

  平安侯夫人惴惴不安,這些日子成夜成夜的睡不著,好不容易盼到了平安侯休沐,就很是驚恐的問他:“咱們以后到底怎么辦?眼看著衛家和王府都.....”

  她癱坐在椅子上,面容疲倦而憔悴:“我知道圣上對臨江王府既要用又戒備,卻不知道圣上竟然會因為一個陳御史動這樣的大怒......”

  話說的有些語無倫次,可是平安侯是明白她的意思的,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攙扶住她,他輕輕搖頭:“你也不要想這么多,現在除了鎮定些,也沒別的法子可想了。”

  平安侯夫人卻不能贊同他這個說法,女人家總是更沒安全感些,她抽泣了一會兒,低低的搖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怎么能不想的多呢?前些日子杜子玲出事.....他們家的人到處求人托情....您想想看,杜家還算得上是殷實人家,可竟然也沒絲毫法子,他是陳御史的門生,那么多人也沒能救得了他,他有個兒媳婦,生的一等一的美貌.....從前因為杜子玲身居官位,還沒什么.....可是杜子玲一出事.....緊跟著就出事了.....”

  這件事平安侯知道。

  杜子玲有個兒媳婦是商戶出生,長的極為貌美,在京城的圈子里也是有名的,漂亮的女人向來是男人們爭相追逐的焦點,從前因為杜子玲是官身,雖然有那等覬覦她的,卻還知道收斂。

  可杜子玲一落難,到處求人都沒用,便出事了。

  這些阿臜的事平安侯不想聽,聽了便覺得不詳,他簡直不能想象若是有一天他也掉進了泥潭,家里的這些老弱婦孺該要如何保全。

  平安侯夫人見他沉默下來,便知道自己說的也正中了他的心思,不由便道:“蔣家的人如此步步緊逼不肯退讓,圣上偏偏對他們又如此寵幸,近些天我聽說,連林三少圣上也少見了,只肯叫蔣首輔陪伴在側,還讓蔣首輔給他重新寫起了青詞.....衛家哪里能與之爭鋒?我就是怕,衛家若是倒了,咱們的下場能好到哪里?您說若是現在倒戈,會不會......”

  她也是想跟衛家維持之前的關系的,畢竟除了跟衛老太太的舊日情分在,光說跟衛家的這些天的合作,得到的回報也足夠叫她滿意。

  而且她還不惜連侄女兒都拋出去了,給衛陽清當填房。

  可是現在事關他們一家人的生死榮辱,她實在是沒有辦法繼續保持之前的鎮定自若和那份自信了,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事那就是一家子的性命,光看現在杜子玲的下場,就知道蔣家父子對于他們這些人的忌憚究竟已經深到了何種程度。

  他們可比杜子玲跟衛家的關系親近多了。

  她實在是不得不給自己和自己家人想一想后路了。

  平安侯立即便反應了過來妻子的意思,斬釘截鐵的搖頭,毫無猶豫的道:“這不成的,要是現在我們這么做,成了什么人?蔣家父子或許會饒我們一命,可以后我們家的前程也就到此為止了,一輩子都要被人恥笑!再說你難道忘了?臨江王和衛老太太,他們哪一個是好對付的?他們手里可都捏著我們的把柄和要害,我們若是有了什么異心,他們又不是廟里的菩薩沒有脾性,到時候我們魚死網破,又能得到什么?這個時候背棄盟約,實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平安侯夫人垂下眼睛,只覺得心中郁悶非常。

  這也不行那也不好,她不知道該要怎么樣才能度過眼前的難關。

  兩人相對沉默了許久,她才深深的嘆了口氣眉頭緊鎖的道:“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人,可真是叫人難受,我實在是怕極了。衛家跟臨江王難道就沒有什么法子能夠挽回一二局勢?若是再這么由著蔣家胡作非為,到時候臨江王府和衛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場呢?難道郡主他們就這么不上心嗎?”

  平安侯立即就搖了搖頭,負著手看著窗外的那顆忍冬,篤定的道:“那倒是未必,我看郡主不是那等容易認命的人呢,不可能未開戰便先認輸的,必定是有什么緣故在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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