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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刻薄

  衛安看的很清楚,沈琛的手指一動,緊跟著那個肥壯的婦人便哎喲了一聲好似被什么絆倒了似地,摔在了地上。

  她轉頭看了沈琛一眼,見沈琛眉頭皺的很緊。

  路邊的小泵娘有些手足無措,手里端著的云吞還在冒著熱氣,她躊躇了片刻就毫不遲疑的將東西先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伸手去攙扶那個摔倒了的婦人。

  那婦人卻根本不領情,在這么多人面前這樣摔了一跤,她又羞又臊,站起來就猛地在小泵娘頭上鑿了一下:“你這個喪門星,掃把星,天殺的,我們究竟是上輩子造了什么樣的孽,老天爺要派你這樣的喪門星上門來討債啊!”

  她一面說一面就躺下了,翻來覆去的可著臟話罵,來來回回就是罵小泵娘是喪門星,說她丟了差事,家里沒過幾天好日子就又沒了補貼云云。

  街上人來人往的人多,小攤的攤主已經搖頭嘆氣的走過來勸起來了,可是那個婦人就是不肯聽。

  攤主就也有些惱火:“人家小泵娘說了妹妹想吃,所以來買一碗,這也要不了幾個錢實在不成,這碗云吞,算我送您了還不成嗎?這大街上呢,人來人往的,我還要做生意呢,您行行好,人家姑娘也大了,也要臉面的,您一個當娘的,這樣詛咒自家閨女兒,也不合適呢罷?您說是不是?”

  婦人一聽說不要錢,才真是兩眼發亮的一骨碌就站起來了,伸手戳了那小泵娘腦門上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呵斥:“聽見了沒有?還不快些把東西端上?你那個妹妹多金貴的人兒?家里做好了飯不吃,還要吃這些云吞,真把自己當成什么姑娘了不成?!”

  一面說,一面自己卻往小攤販那里罵罵咧咧的去拿那五個銅子兒了。

  這副嘴臉雖然吃相太難看,可是衛安也不是沒有見過,當初去別莊的時候,她領素萍和紋繡回來的時候,在那附近看見過不少這樣的場景。

  許多地方的確是不把女孩子們當人的,總是覺得女孩子是來討債的,尤其是當娘的,反而還對女孩子克扣的最狠。

  她嘆了聲氣,在那個女孩子縮著頭走到旁邊的時候,就輕聲叫住她:“你的頭發散了。”

  小泵娘聲若蚊蠅的道謝,聽見前頭的婦人又轉過頭來罵,臉兒噌的一下子就紅了,感激的看了衛安一眼,就急忙追了出去。

  婦人的罵罵咧咧的聲音順著風不斷的傳過來,自始至終,卻聽不見女孩子的抱怨聲。

  衛安敏銳的察覺到了沈琛低落下來的心情,等到前頭漢帛找到位置了過來請他們,就問他:“你從前沒有見過這副景象嗎?”

  沈琛扶著衛安坐下,搖了搖頭皺起眉頭來:“的確沒怎么見過,在我們這樣的人看來,為了幾個銅子兒這么不要命的折騰,全然不要臉面,的確是一件很不能理解的事。”

  衛安想了想,就道:“外祖母曾經跟我說,天底下沒有比女孩子再苦的了,也就是在娘家的時候能過一陣子舒心日子,等到出了嫁,上要伺候公婆,要生兒育女,還要管理中饋”

  衛安低下頭笑了一聲,有些惆悵:“這還是極好的日子了,是出身好家世好,嫁過去的人家也是父母選餅了的門當戶對的,才能過上這樣的日子。而更多的,是那些家里不怎么好的女孩子,她們在家的時候就要帶著弟弟妹妹,年紀小小就要開始洗衣做飯,砍柴燒火,等到大一些,被父母估一個好價錢賣出去,再到婆家繼續去過這樣的日子,碰上好的公婆丈夫還罷了,碰到不好的,一輩子也就是那樣過了”

  她抬頭認真的看著沈琛:“所以你看見的,不過是這天下可憐的女孩子們的縮影罷了。”

  沈琛嘆了口氣:“似你這么說,女孩子們這一生,好像就沒有什么快活的時候。”

  “這原本就是事實啊。”衛安自嘲的笑了一聲:“你想想,大周朝是不是沒有女戶?再想一想,出過多少爭產的案子?多少人家只要沒生出兒子來,等他們死了,家財就被族里或是親戚給搶走,女兒卻身無分文的?這天下,對男女從來就不是公平的。”

  沈琛沒有反駁,可衛安也沒有了吃云吞的心思,她站起來,想了想就跟沈琛說:“那個女孩子既然是在這里買云吞,想必是住在附近不遠的,看那個婦人和攤主的這些話,好似也是認識的,不如你去問問,看看有沒有我們能幫得上忙的,那個女孩子年紀跟我也差不多大了,也到了許親的時候”

  雖然這天底下的大環境就是如此,可是始終能幫一點是一點,能改變一些事就改變一些事罷。

  沈琛答應了下來,和衛安一道上了馬車,再在正陽大街上轉了一圈,就往鳳凰臺先去了一趟。

  鳳凰臺如今是謝良成在當家,見了衛安先笑起來。

  衛安見了他也覺得開心,等到上了樓便問他:“怎么今天你在這里?”

  鳳凰臺等于沈琛的情報處,大多數情報都是送到這里再到沈琛手里的,謝良成也忙的很,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很少能在這里看見他。

  謝良成笑了笑,吩咐人上茶,自己坐在衛安對面笑了笑就道:“當然是聽說你會來,所以特意留在這里等著了。”

  玩笑過后,他便看了沈琛一眼,再看了一眼衛安,才道:“是侯爺怕你擔心,所以特地叫我來告訴你一聲,王爺立即便要進京了,大約也就是這幾天的事,禮部和王府這些天都有人在碼頭上候著的,一旦王爺回來了,立即就會有人通報,你也可以放心了。”

  鄭王的事前后拉扯到現在也已經將近半年了,終于能聽見確切的消息,衛安是真切的松了口氣,急忙道:“那要去同王妃說一聲了,最近一直都有消息,可是路上不知什么緣故耽擱了,總是接不到人,王妃總是患得患失的,生怕又有什么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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