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退過親的,怎樣?你們有問題嗎?”謝東籬的態度很和藹,語氣也很舒緩,好像在跟尋常好友一起談天說地一樣,但是他那一雙黑不見底的眸子卻閃著森寒的光芒,見之膽怯,冰冷刺骨。
全和唐海浪兩個人卻汗如雨下,嚇得臉都白了。
在謝東籬凌厲的目光下,他們兩腿直哆嗦,站都站不穩,要不是身邊就是桌子可以扶著,他們真的要跪了……
“謝……謝大人,我們……我們不是說您……”唐海浪首先往自己臉上扇了一記耳光。
唐安侯府還想將他們大房的大小姐唐海潔說與謝東籬為妻呢……
瞧他多得什么嘴!
“怎么不是說我們謝大人?!”南鄭國的二皇子鄭昊哈哈大笑,“你們還狡辯!我們都聽見了,明明你說,退過親的人都有病!都沒人要!”
謝東籬的目光又看了過來,漠然盯著唐海浪。
一旁的全松了一口氣,偷偷往墻角縮去。
他都忘了,這謝東籬,曾經是他們張家大小姐定了親的未婚夫,可是被他們張家退親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花廳的眾人見狀,忙打圓場:“就是就是!退個親有什么打緊?就算是成了親再合離,咱們東元國都多得是!哪像北齊國,還賜什么貞節牌坊!——我呸!”
謝東籬回頭看了阿順一眼。
阿順會意,沖到唐海浪身邊,一拳拳揍了過去:“姓唐的!你什么東西!敢看不起我們五爺?!我打你個天花亂墜!”
阿順是有功夫的人,四五拳砸下去,就把唐海浪砸得鼻血直流。長嚎不已。
全急忙后退,可是他哪里有阿順快?馬上就被阿順抓到,拎著他的衣領,照他嘴上左右開弓,啪啪啪啪扇了四五個巴掌!
兩個人也是世家子弟,出門的時候身邊都帶著小廝長隨。
見自己公子爺吃了虧,而且是被阿順這個小廝打的。張相家和唐安侯府家的下人們忍不住也擁了進來。幾個人圍打阿順一個人!
謝東籬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不動聲色走到他們中間,做出拉架的架勢。
“五爺!您快走!他們人多!”阿順嚇得大叫。飛奔過來幫謝東籬擋拳頭!
大家都知道謝東籬沒有功夫,看著這般險境,也都捏了一把汗!
阿順雖然拼了命護主,謝東籬的胳膊還是被一條長鞭掃到。嘩地一聲將他的袖子撕開一道口子。
“住手!住手!都給我住手!”張家的二爺張紹齊本來一直坐在席上裝沒聽見,任由他們下場打鬧。反正要說起來,也是謝家沒理,誰讓他家小廝打唐安侯府和張相家的公子少爺?
此時見謝東籬被傷到了,才不得不出聲干預。
司徒晨磊見狀。忙叫了司徒家的護院過來,將他們這些打架的人都制住,大聲道:“要打去外面打!這屋子里都是酒席。莫要打壞了!”又問謝東籬,“謝大人。跟我去內院上點藥吧!我已經差人去請大夫了。”
司徒晨磊一面指揮護院將打架的小廝們扔到花廳前面的空場地里,一邊心急如焚,很想去內院看看姐姐和娘親那邊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在至貴堂的事,他也看見了,他雖然對慕容長青非常不滿,但還是沒有料到姐姐會被退親!
鄭昊看了看這屋里屋外亂糟糟的情形,又見司徒健仁出去還沒有回來,就對司徒晨磊道:“小磊啊,你爹呢?”
司徒晨磊四下看了看,搖頭道:“剛才出去了,想是有事吧。”
外院的花廳上發生了這一通打鬧的時候,司徒健仁正跟張氏在外面僻靜的地方說話,還沒有回來。
謝東籬對著司徒晨磊淡然點頭,跟他一起往二門上去了。
鄭昊想要跟去,卻被張紹齊拉住了,笑著給他敬酒,道:“二皇子殿下,來,您在東元國這么久了,可想過要回南鄭看看?快要過年了……”
這正是鄭昊想的,無奈之下,只好坐了下來,拱了拱手,問道:“您有法子嗎?”
他是質子,東元國不放他,他不能隨便離開東元國京城的。
張紹齊也是五相之一,人稱小張大人,他是分管禮部這一塊的,不過現在看起來,謝東籬是要接他的位置了。
“如今我還有法子,過一陣子,我縱然有法子,都不管用了。”張紹齊笑著說道,對自己的兒子全使了個眼色,讓他出去帶著下人快走。
司徒家的護院不敢攔著他們,眼睜睜看著他們走了。
司徒健仁這時才滿臉笑容地回到席上,四下看了看,見慕容長青早就不在這里了,忙扯著一個人問了問,“……慕容世子呢?”
那人指了指外頭,“早走了,司徒老爺忘了?”
司徒健仁有些遺憾,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便大聲道:“來人!上好酒!今兒真是個好日子,雙喜臨門!雙喜臨門啊!”
大家聽得面面相覷,真不知道有何喜可言……
司徒府不過是皇商,弄丟了長興侯府的婚事,司徒老爺居然沒事人一樣!
不過剛才謝東籬發飆,這些人不敢造次,再不敢提一句有關“退親”的話,生怕傳到這位謝侍郎耳朵里,引起什么不該有的聯想就不好了。
謝東籬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前一陣子還做欽差巡視江南貢院,據說帶回一箱子冊子呈給陛下,大家心里都打著鼓。
特別是把持了禮部科舉事宜十幾年的張家,最近真是如坐針氈,一見謝東籬就恨不得給他磕頭,想要他放張家一馬,哪里還敢得罪他?!
已經溜出司徒府的全一想到這件事。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撕了……
這邊司徒健仁既然樂呵呵的不以為意,大家就更不提退親的事兒了。
很快有客人來給他敬酒,司徒健仁就把心里小小的遺憾拋開,跟眾人一起痛飲。
大家說說笑笑,又有歌姬舞女歌舞助興,一場桂花宴十分熱鬧,賓主盡歡而散。
謝東籬跟著司徒晨磊走出外院花廳。對他道:“我就不進去了。你們內院現在肯定也是不太平。”
“可是謝大人。您受傷了!”司徒晨磊指著他的袖子,很是擔心說道。
謝東籬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袖,默然半晌。道:“我就這邊的抱廈等著,你去找你姐姐拿點兒針線過來,給我悄悄縫上就好了。至于傷勢,暫時我還忍得住。等回去再順路去藥堂看跌打。”
司徒晨磊搓著手。一個勁兒搖頭:“不行不行!您是為了我姐姐受的傷!我怎么能就這樣放您走呢?!——您等著!我馬上去叫我姐姐拿針線和藥酒過來!”
謝東籬:“……”不會吧?有這么明顯嗎?
他從抱廈踱了出來,反手往自己的胳膊揉了揉。轉頭看見阿順垂手侍立在門口,上下打量他一眼,問道:“你沒事吧?受傷了嗎?”
阿順搖搖頭,鼻子眼睛都擠一塊兒了。臉上的表情十分糾結。
“……你想說什么?”謝東籬見阿順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心里有話要說。
阿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五爺。小的覺得剛才唐二少和張三少沒有說您的意思!”
五爺真是管得太寬!別人家的姑娘退親,他也要往自己身上扛。真是太……一言難盡了!
“你腦子不好使,聽不出他們的言外之意。”謝東籬的臉色沉了下來,“怎么?我還沒有你聰明?見事沒有你明白?”
“沒有沒有!”阿順嚇了一跳,忙擺手道:“小的怎么比得上您呢?一定是小的太笨,沒有聽明白他們那點兒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謝東籬橫了他一眼,轉身又回到抱廈里面坐著。
沒有多久,司徒晨磊就帶著司徒盈袖來了,后面還跟著一串丫鬟婆子。
司徒盈袖挽著針線笸籮,抱著一個包袱,里面還放著一瓶藥油,匆匆忙忙走了進來。
謝東籬從抱廈窗前轉頭,靜靜看著她。
“謝大人,您沒事吧?怎么就打起來了?”司徒盈袖走上前,看見他的袖子被撕開一條口子。
司徒晨磊跟了進來,聞言忙道:“姐姐!是謝大人聽他們亂說你退親的事兒,謝大人著實氣不過,才跟他們打了一架!”
阿順從門口探進頭,一本正經地道:“錯!是我阿順跟他們打了一架,大人去拉架,才被那幫兔崽子給揍了!”
司徒盈袖咬了咬唇,心里感激,嘴上卻說不出來,拿了針線出來,道:“我出去一下,您把身上的衣裳換下來,再換上包袱里的袍子。那是全新的,以前是給我爹做的……”
謝東籬點點頭,看著司徒盈袖出去之后,拿了包袱去屏風后面換了衣衫出來。
“好了。”他朝門外叫了一聲。
司徒盈袖忙走進來,拿起謝東籬換下來的撕破了袖子的袍子,匆匆忙忙給他縫了幾針,道:“我手藝不好,您多包涵。”
謝東籬垂眸看了她一會兒,“嗯”了一聲,半晌又道:“……退親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壞的不去,好的不來。”
這是在安慰她?
司徒盈袖訝然抬頭,眼里帶著盈盈笑意,用力點點頭,“那就承您吉言了。”說著,收了針,將謝東籬換下來的撕破的衣衫折好了,包在包袱里,遞給謝東籬,想了想,又悄聲道:“……那打了您的張三少和唐二少,我必不會放過他們!”
“你要干嘛?”謝東籬警惕地問道,“你是姑娘家,少惹是生非。”
“我不干嘛。我請人幫您出氣!”司徒盈袖笑瞇瞇地搖頭,心里已經打算好等晚上見了師父,一定求他去整治全和唐海浪這兩個嘴賤的人!
謝東籬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覺得一陣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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