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成親?
成親就是一男一女在一起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結兩姓之好。
對于盈袖來說,一直認為傳宗接代是成親的最大目的。
但是謝東籬現在明明白白告訴她,他跟她成親,不是為了傳宗接代……
盈袖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她轉過頭,看向窗外。
謝東籬已經走到院子里。
看見他頎長高直的背影,盈袖的眼神也跟著幽深起來。
“郡主,晚飯擺好了。王妃和小郡王快過來了。”采桑在門外說道,“謝副相說不吃晚飯了,已經走了。”
盈袖回過神,從暖閣里走出來,坐下來等沈詠潔和小磊過來一起吃晚飯。
“東籬呢?怎么走了?”沈詠潔帶著小磊走進來,沒有看見謝東籬的人,只看見盈袖一個人坐在桌邊。
盈袖勉強笑了笑,站起來給沈詠潔和小磊盛飯,“他說有事,先回去了。”
“你真是的,也不留一留人家。”沈詠潔嗔了她一眼,也沒再多說什么,給小磊和盈袖各自盛了一碗湯。
三個人說說笑笑吃完一頓晚飯。
元健仁從來不跟他們一起用飯,他們也從來不提,如今各安其命,不相打擾,日子倒是平平靜靜過了下來。
永昌五十年的年節,對于元王府來說,是重歸皇室的第一個新年,意義自然不同凡響。
每年正月初五,皇后齊雪筠都會請八位京城最頂級的世家豪門的未嫁女子進宮,和宮里的妃嬪皇子公主們一起吃煮水餃。
這其實是北齊國的年俗,東元國以前沒有這個規矩。
自從皇后齊雪筠嫁來之后,她就把這個習俗帶到了東元國。
三十多年來。這個習俗已經被東元國的世家大族認可并且接受了。
這個請帖也是大年三十的發出。
因此對于東元國的世家大族來說,每年大年三十除了守歲,等皇后齊雪筠的帖子,也漸漸成了習慣。
每年在大年三十收到皇后齊雪筠請帖的姑娘,都會成為這一年家族里最引人矚目的姑娘。
這些人都是尚未定親的女子,如果已經定親,是不會接到這請帖的。
而且皇后齊雪筠每年都會請不同的人。因此很多姑娘把得到這請帖。也當成一個人生奮斗的目標。
沒接過這帖子的姑娘,不敢說自己的人生圓滿了……
盈袖以前不夠資格,從來沒有接到過這帖子。
現在她成了皇室郡主。不用皇后的帖子,她也必然要入宮吃煮水餃。
盈袖很是頭疼。
她不喜歡吃水餃,最多吃吃蟹肉三鮮小餛飩。
水餃那種東西雖然美味,但是不合她的胃口。
可惜到了她現在這個身份地位。很多事情是不能任性的。
比如宮里從大年三十守歲,一直到正月十五看花燈。她都必然要帶著小磊和娘一起在宮里候著。
到了正月初五的早上,盈袖剛剛起身,還坐在妝臺前梳妝打扮,沈遇樂就披著一身鳧靨裘走到她的臥房里。打著哈欠道:“你才起來啊,我可是一晚上沒睡著。”
盈袖回頭看了看她,笑道:“怎么了?什么事讓你睡不著覺?”
“還不是這餃子宴!”沈遇樂沒精打采地坐到熏籠旁邊。將手罩在上面烘烤。
今年正月初五的餃子宴,沈家的二姑娘沈遇樂得到一份皇后齊雪筠餃子宴的請帖。
“不就是去吃餃子嗎?有什么大不了的。”盈袖不以為然。站了起來,問沈遇樂:“你看我今天的打扮怎么樣?”
沈遇樂瞇著眼睛看過去。
盈袖梳了鳳尾髻,發髻左面插著紅玉牡丹點翠步搖,下懸米粒珍珠與青金石串成的三串流蘇。
發髻正中戴著六尾卷須鸞鳳釵,頭戴狐皮昭君套,只額頭露出一掛垂珠簾金鑲玉抹額,身著玫瑰紅織錦緞泥金五彩牡鳳凰紋通袖長襖,足蹬掐金挖云紅香麂皮貂絨里長靴。
沈遇樂看了半天,笑道:“打扮當然是好的,但是我看最出色的,還是你手上這個銀色鐲子。來,給我開開眼界。”
她問的正是師父送給盈袖的那個銀色鐲子,點開機關就有銀色光劍閃出來。
盈袖將手腕遞到她面前,笑道:“你自己看吧,不過是個鐲子。樣子精致,我很喜歡。”
沈遇樂用手摩挲了兩下,贊道:“這是什么做的?金不像金,銀不像銀,也不是玉石、琥珀、珊瑚、南紅,觸手冰冷,更不是蜜蠟。”
“就是銀子。”盈袖將衣袖放下來,蓋住自己的鐲子,笑嘻嘻地忽悠沈遇樂:“你看走眼了。”
“真的?”沈遇樂狐疑看了看她,伸出自己的手腕,“你看,我這里也有銀鐲,但是跟你那個差得太遠。”
“銀子的成色不同吧。”盈袖胡亂說道,馬上轉了話題,“餃子宴在晚上,你這么早就過了,是不是要跟我們早點進宮?”
沈遇樂忙搖頭,道:“是我的錯,忘了你們如今身份不同了,你們先去吧,我傍晚的時候跟別的貴女一起進宮。”
盈袖點點頭,“宮里太拘束,我還巴不得你去給我作伴呢。”
沈遇樂跟她一起吃了早飯,然后和他們一起坐車出去。
沈遇樂回沈家,盈袖跟沈詠潔和小磊一起再進宮。
元健仁終于認祖歸宗了,元宏帝很是感慨,但心里早就不喜他,因此也沒有表現出特殊待遇,對他還不如小磊親切。
“小磊,來,跟皇祖父去奉先殿。”
“小磊,這是鹿肉羹,聽說你最近練弓箭,這羹能長力氣。”
“小磊,皇祖父的眼神不太好。你給皇祖父念這幾份奏章。”
元健仁的腿傷還沒有好,元宏帝借口讓他在家里養傷,只除了三十和初一這兩天讓他跟著一起進宮,別的時候都讓他在元王府里靜養。
只有沈詠潔帶著盈袖和小磊進宮參加宮里的各種儀式。
元健仁本來想跟父皇親近親近,結果聽說元宏帝跟小磊各種親近,把自己應該做的事都做了,不由對小磊也橫挑鼻子豎挑眼。看他很不爽。
盈袖這一次跟著沈詠潔進宮。只去皇后那里行了禮,就被元宏帝使人叫了出來,到元宏帝的九儀殿問了話。然后便讓她和沈詠潔去婉嬪那里坐坐。
婉嬪是個明白人。
在她那里,盈袖和沈詠潔還自在一點。
幾個人在一起談天說地,打雙陸斗棋子,玩得很是開心。
到了下午。宮里就開始準備餃子宴了。
皇后帶著內宮和皇室成員親自包餃子。
當然,她們只是意思意思。一人包四五個就行了,不會所有的餃子都讓她們包。
盈袖很少做面食,跟著大家嘻嘻哈哈玩得還算有趣。
到了晚上,宮里華燈初照。火樹銀天,一派富貴繁華景象。
盈袖和沈詠潔、婉嬪一起來到皇后齊雪筠的長春殿。
殿門前已經站了七八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都是這一次皇后邀請的貴女。
盈袖看見沈遇樂就站在那邊。笑著沖她招招手。
沈遇樂見了她,忙走了過來。拉著她的手道:“好不容易等你來了,來,咱們一起進去。”
盈袖應了,和大家一起進了皇后齊雪筠的九儀殿。
皇后看見她們很高興,道:“來,快坐下吧。”說著,宮女上前,將她們引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坐下。
盈袖和沈遇樂坐在一起,對面就是元應藍和唐海嘉,還有張貞妙。
盈袖見張貞妙也在這里,不由挑了挑眉,和沈遇樂對視一眼。
按理說,張貞妙這個庶女,是沒有資格得到這個帖子的。
但是皇后齊雪筠想做什么,也輪不到她們置喙。
很快,宮女們端著托盤魚貫而入。
托盤上放著黃釉青花雙龍戲珠蓮瓣大碗,里面盛著滿滿一碗水餃,總有十七八個,湯水清澈,飄著幾絲青翠的蔥花,紅色的蝦米,還有紫菜。
盈袖看著這樣一大碗水餃就飽了。
她皺了皺眉頭,拿銀筷子在里面攪了攪,挑了一個出來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沈遇樂倒是很愛吃餃子。
她看著瘦,食量倒是很大。
沒過多久,她就把自己碗里的水餃吃得干干凈凈,末了眼巴巴地看著盈袖,道:“你還也要不要吃?”
盈袖笑著將自己碗里的水餃舀了大半給沈遇樂。
沈遇樂沖她笑了笑,便繼續埋頭苦吃。
她的神色突然一僵,呆立半晌,轉頭看著盈袖,帶著哭腔低聲道:“糟了……”
“怎么了?”盈袖心里一沉。
不會這水餃也有問題吧?
這些可是她的水餃!
難道本來是沖著她來的?
沈遇樂卻搖搖頭,眼里淚珠直轉,低聲著急地道:“不是,是……是這個……”
她微微張了嘴,給盈袖看她嘴里的東西。
盈袖看見一個金燦燦的東西在沈遇樂雪白的牙齒間閃爍。
“那是什么?”
“小金如意。”沈遇樂眼淚都掉下來了。
“啊?怎么會被你吃到?”盈袖也愣了。
她雖然以前沒有參加過皇后的水餃宴,但是也知道,這些水餃里面會有一個包著一個小小的金如意。
誰能吃到這個金如意,就代表她這一年一定會有好運氣。
而這個金如意,這三十多年來,都是皇后齊雪筠吃到的。
如今這一年,包有金如意的餃子,卻放到了盈袖面前。
但是盈袖不愛吃餃子,最后被沈遇樂吃到了。
“這可怎么辦?我頭一次進宮參加餃子宴,就觸皇后霉頭……皇后本來就很討厭我們沈家……”沈遇樂眼淚汪汪,嘴里的金如意恪的她牙疼。
“沒事,你快吐出來。”盈袖將自己的大碗推過去,擋在沈遇樂面前。
沈遇樂便低下頭,躲在兩只大碗后面吐出了金如意。
盈袖忙拿帕子包了起來,塞到袖袋里,站起來道:“我出去一下。”
她走到宮門口,被宮女攔住了,笑問她:“盈郡主要去哪里?”
“我要去方便一下。”盈袖笑著說道,“吃得太多,肚子有些不舒服。”
“盈郡主跟我來。”那宮女忙要給盈袖帶路。
盈袖制止她,“不用了。這些天我天天來這里,早就熟悉了。我去婉嬪宮里更衣。”
那宮女知道盈袖進宮,都是在婉嬪那里歇息,因此也沒有堅持,目送她離去。
盈袖知道從皇后的長春殿,到去婉嬪的宮里,要經過這邊的御膳房。
今天的餃子宴,就是長春殿的御膳房準備的。
她低著頭走了一段路,凝神感受了一下,見四下沒人,便閃身躲了起來。
然后抄小路去了御膳房,打算偷偷從屋頂大梁溜進去,將小金如意扔到鍋里就行了。
等太監們發現,肯定以為是餃子破了,所以金如意掉出來了。撈起來再包一個給皇后就沒事了。
她一路行去,發現御膳房這邊這個時辰人好像很少,心里有些奇怪,更加小心謹慎了。
盈袖躡手躡腳摸到御膳房的墻根底下,悄悄聽了一聽,見沒有閑雜人等在周圍,便運氣從里面竄了出來,躍到御膳房的房梁上。
皇后御膳房的房梁既粗又高,很方便藏人。
盈袖悄悄在房梁上移動,很快找到了煮餃子的大鍋。
這里靜悄悄地沒有人。
盈袖忙掏出小金如意,對準那煮餃子的大鍋扔下去。
鍋里還有餃子在沸騰,小金如意入水,連個水花都沒有濺出來。
盈袖得意地蹭了蹭手,正要轉身離去,卻見兩個太監鬼鬼祟祟溜了進來。
一個問另一個:“甜品準備好了嗎?吃完餃子,就要上甜品了。”
“當然準備好了。今天是木瓜雪蛤燕窩燉秋梨,最是滋陰養肺。”
“好,哪一碗是給沈家二小姐的,你做了記號沒有?”
“做了,就是這碗。”
“行,把這藥放進去。記住了,一炷香后再送過去,不然藥性不能發揮完全。”
“沒問題。我說大柱,真的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嗎?這不是毒藥吧?萬一有事,我可不管,一定是要把你供出來的。”
“你放心吧!皇后娘娘就算知道,也不會吱聲的。總之那人不比皇后娘娘差。況且皇后娘娘樂見其成,怎么會責罰我們?還有,這絕對不是毒藥。我還不想死呢!再說,毒死沈家二小姐做什么?真的要下毒,我不會給那位?”說著,往另一碗努努嘴。
盈袖將那碗的位置記住了,伏在房梁上一動不動,看著那太監將一個紙包拆開,把里面的藥粉仔仔細細倒入了沈遇樂的甜品碗里。
雖然隔著不近的距離,盈袖還是聞出了那藥。——那是妥妥的春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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