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送來的?”盈袖緩緩站了起來,她是在給孩子尋找乳娘,可宮里送來的乳娘就微妙了。
她是要呢?還是不要?
要的話,什么都沒查驗過,就因為是宮里送來的,所以她就要把自己最珍愛的寶貝交到這些陌生人手里?
不要的話,那不是明晃晃打元宏帝的臉?
她就算被謝東籬再寵十倍,也是不敢這么做的。
但她又特別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盼來的心肝寶貝,這乳娘怎么能隨隨便便讓別人接手呢?
她在屋里扶著腰走來走去耽誤了小半個時辰,才去前院見送乳娘來的太監。
“趙公公。”盈袖見是元宏帝身邊的大太監,心里更增膈應,簡直一點空子都不讓她鉆……
趙公公等了半天,面上還是笑嘻嘻地,對盈袖拱了拱手,“護國公主殿下,這三個乳娘是陛下精心為護國公主殿下挑選的。陛下對這重外孫非常看重,責令宗人府跟選皇子乳娘一樣選了這三個人。”說著,往后讓了讓,讓盈袖看見那三個乳娘。
那三個婦人一起給盈袖躬身行禮。
抬起頭,三張姿色絕佳的芙蓉柳面呈現在盈袖面前。
身材都是葫蘆型的,胸隆腰細腿長。
這是給我兒子挑的乳娘呢,還是給我男人選的通房?
盈袖一陣氣悶。
本來不想發作的,也被這三個妖嬈多姿的“乳娘”激起了怒氣。
“呵呵……”盈袖扶著腰,繞著這三個乳娘走了一圈,慢條斯理地問趙公公:“請問,這三個人真的是宗人府挑的?是給皇子選乳娘一樣的標準?”
趙公公笑著點點頭。“當然。宗人府有乳娘司,就是專門給皇室公主皇子挑乳娘做備用的。護國公主和皇太孫殿下在民間長大,不知道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出口就說盈袖的不是,語氣中還有一絲輕蔑。
咦?這風向不對啊?
盈袖停下腳步,抱著胳膊,一手輕撫自己的下頜,微抬了頭。斜著眼睛看那趙公公。“哦,原來是這樣。那請問她們三個什么時候生的孩子?生過幾個孩子?家里人有沒有生病?她們的身子是否康健?”
趙公公扯了扯嘴角,暗道要求還真多……還真當自己是公主了……
陛下最近不知為何。對謝東籬有些冷淡,趙公公作為皇帝身邊的近侍之一,當然對皇帝的心情最為了解。
正好有人要給懷孕后不可一世的盈袖一點顏色瞧瞧,也是要趁機打擊謝家囂張氣焰的意思。因此趙公公跟那人一拍即合,尋了一個由頭。對元宏帝說,護國公主要生孩子了,陛下作為曾外祖父,要給尚未出生的小孩尋個乳娘。這樣他從小就能念著皇帝的恩典,長大了才能精忠報國,不會飛揚跋扈……
元宏帝聽了。笑了笑,就命他自去尋人。
他就特意挑了這三個女人。
元宏帝也是親自看過的。并沒有說什么話,只是揮了揮手,讓他把人送過來。
趙公公就知道自己對了元宏帝的心思,因此特別趾高氣昂,一副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的樣子。
聽盈袖問這三個女人的情況,趙公公站直了身子,乜斜著眼睛道:“這些是宗人府乳娘司管的,護國公主不必考慮這些俗事,只管將她們好吃好喝養在府里,等孩子生下來就有充足的奶水吃了。”
“趙公公懂得這么多,難道你做過乳娘?”盈袖故意譏諷道,絲毫不給趙公公面子。
她已經看出來,這趙公公來者不善,她就算再有禮,趙公公也不會對她有好印象,既如此,她就只有激怒他,才好找借口發作他。
不然保持彬彬有禮的樣子,哪怕只是表面上,盈袖都只能自己恨得牙癢癢。
趙公公果然臉色黑了一半。
作為太監,最忌諱別人說他不是男人。
而盈袖不僅說他不是男人,而且還暗示他跟女人一樣!
“公主殿下還請慎言。”趙公公保持著不卑不亢的姿勢躬了躬身,“灑家是陛下的貼身近侍,平日里也忙得很,今天等了一個時辰才等到公主殿下,已經是超出灑家的預料。灑家還有事,要回宮覆命,告辭!”
“慢著。”盈袖不慌不忙地叫住他,“怎么能就這樣走了呢?三個女人說送來就送來,我連她們姓甚名誰,出自哪里都不知道,實在不敢收。”
趙公公微微一笑,暗道還敢抗命?面上一整:“公主殿下,這是陛下所賜,您……”
“趙公公,既然是陛下所賜,請拿出圣旨。”盈袖也沒想到趙公公居然這么粗糙,一句話就想塞三個女人到自己家,還要做自己沒有出生的兒子的乳娘?!他是腦子里養魚了嗎?
“圣旨?”趙公公呵呵一笑,“陛下是口諭。公主殿下難道還信不過陛下?”
盈袖搖了搖手指頭,直言不諱地道:“我不是信不過陛下,我是信不過你。”
“你——!”趙公公大怒,他代元宏帝宣旨,哪怕去沈大丞相家,也沒有受過這種待遇,“公主殿下,人就在這里。公主要不滿意,還請自己去找陛下說話。——告辭!”又拱手要走。
“慢著!”盈袖又呵止一聲,臉色沉了下來,她靈機一動,已經想到了反擊的法子。
“我算見識了,原來我東元國的皇子公主的乳娘是這樣挑的!難怪東元國皇室五百年傳到現在,一個皇子都沒有了,如今只有一個孫子,我這孫女都不算人!”盈袖指著趙公公的鼻子恨恨說道。
趙公公心里一抖,下意識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但他還是硬撐著道:“公主殿下不要危言聳聽,宗人府的規矩是這樣的。乳娘司幾百年來都是這樣選人,你不服嗎?”
“呵呵。還在說規矩?竟然是這樣的規矩!”盈袖雙臂平平伸出,冷聲道:“給我拿公主禮服,我要進宮面圣!”
“公主殿下,今天是大朝會,陛下忙著呢……”趙公公趕緊道,氣焰不由自主矮了幾分,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
“就是要大朝會!不然我東元國皇室這么多年。豈不是白白被你們這些人糊弄了?!”盈袖橫了趙公公一眼。轉身走進后堂更衣。
趙公公呆呆地站在外屋,不明白怎么形勢就逆轉了。
明明是他要來給這護國公主一個下馬威,同時敲打敲打謝東籬。不要以為自己能夠一手遮天,怎么就弄出這樣的事?!
他不會捅出天大的簍子吧?!
外屋三個千嬌百媚的乳娘互相看了看,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護國公主雖然生得比她們美貌,但是現在大著肚子。再美的美人有了這樣的體型,都算不得美……
所以謝副相的目光肯定會落到她們三人身上。
雖然她們是做乳娘的。但是到孩子出生,還有六個月呢……
為了保持不斷奶,她們必須要把奶水擠出來。
她們甚至不介意把珍貴的奶水給別人吃,比如說。孩子他爹……
盈袖很快換上全套的公主禮服,頭戴表明公主身份的銜鳳八寶冠,一臉肅然地從后堂走了出來。對手下吩咐一聲:“帶上這三個乳娘,本宮要和趙公公一起去保和殿大朝會面圣!”
趙公公色厲內荏地道:“公主殿下。不用如此小題大做吧?這三個乳娘,陛下是親眼看過的,點了頭的。”
“哦?”盈袖回頭看了他一眼,“是嗎?沒問題,待會兒去了大朝會,你就原原本本地說,我來陳述利害。”說著,再也不理會趙公公,自顧自出了二門。
她用了公主儀仗開道,去往皇宮。
因有公主儀仗,她不用事先遞牌子也能進宮。
帶著三個乳娘和趙公公一起來到召開大朝會的保和殿外,盈袖等著元宏帝召喚。
“哦?護國公主要面圣?”元宏帝聽見外面守門太監的通傳聲,饒有興味地笑了,點了點頭,“那就傳進來吧。”
此時大朝會已經臨近尾聲,正是要散場的時候,盈袖這時候趕得正好。
元宏帝還有心思對謝東籬笑了一聲,道:“謝愛卿,可知公主所為何來?”
謝東籬一大早就離家了,當然不知道盈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微微躬身道:“臣不知。”
“還有謝愛卿不知道的事。”元宏帝又呵呵一笑,抬頭看見盈袖已經進來了。
看著她穿戴隆重,還有她身后跟著的三個低著頭的女人,還有垂頭喪氣的趙公公,元宏帝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謝門元氏叩見我皇陛下。”盈袖來到元宏帝寶座的丹墀前面,躬身下拜。
元宏帝忙抬手道:“你有身孕,朕允你不用跪拜行禮。”
盈袖緩緩起身,笑著謝過元宏帝,很快面色一肅,側身指著身后那三個女子,道:“陛下,今日趙公公去敝府送了三個女人,說是陛下賜給我孩兒的乳娘。”
元宏帝也收了笑容,沒有說話,只是面色不善地看著盈袖。
大家都看得出來元宏帝是生氣了,趙公公心里一松,臉上帶出笑意,呵呵噠地看著前面盈袖的背影,恨不得將她趕出去,免得她繼續胡說八道……
盈袖見元宏帝不說話,心知這事八成是真的,所以她就更不能妥協,一定要把這件事扭轉成對皇室不利,才能借機擺脫這三個妖嬈的“乳娘”,同時將大家的目光引到宗人府。
“陛下所賜,孫女不敢不要,但是孫女嫁人七載方得有孕,實在是仔細又仔細,這個孩子來得太不容易,所以孫女對乳娘非常重視,一直在四處挑選。”
“哦?難道公主殿下是嫌棄陛下賜的乳娘不夠好嗎?如果不滿意,你就說啊,何必要到大朝會來亂說話?”趙公公陰陽怪氣說道。
謝東籬上前一步,當著眾朝臣的面,啪地一個耳光打在趙公公面上,冷聲道:“一介閹人,就敢對護國公主不敬,你哪里來的膽子?!”
趙公公一向在宮里有頭有臉,雖然不是總領大太監,但也只差一步之遙了,這一次被謝東籬當眾打臉,氣得面色都扭曲了,竟然哭了起來,對著元宏帝跪下,哽咽著道:“老奴服侍陛下三十年,沒想到被謝副相當眾毆打……”
“趙公公,這是大朝會!不是內宮,你本來就不能說話!”刑部侍郎看不下去了,出列指責趙公公,“第一,你以內宮閹人身份在大朝會無故發聲,已經觸犯律法。第二,你對護國公主言辭輕慢,已經是以下犯上。第三,你對陛下當眾要挾,更是罪不容赦!——陛下,趙公公以身試法,其罪當誅!”
“你你你——胡說!”趙公公被嚇傻了,他不過是收了某人的賄賂,故意給盈袖,給謝家使個小小的絆子而已,怎么就把自己的命賠進去了?
盈袖這時知道他們已經把趙公公得罪狠了。
謝東籬教過她,要么不得罪這些內侍,如果要得罪,就要往死里得罪……
因此她馬上跪了下來,對元宏帝一字一句道:“陛下,趙公公還有大罪。他跟宗人府勾結,乳娘司一片烏煙瘴氣,我東元國皇室子嗣艱難,現在來看,都是宗人府乳娘司的錯!”
元宏帝這時才有些動容,往前探身問道:“起來說話,此話何解?”
“陛下,請容孫女細說。”
一個宮女上前,扶著盈袖站了起來。
“陛下,趙公公送這三個乳娘到孫女府上,孫女本是高興得不得了,換了大衣裳出來相見。見了這三個乳娘也非常歡喜,就按常規問趙公公,這三個乳娘姓甚名誰?來自何方?生過幾個孩子?什么時候生的孩子?生過幾個孩子?家里人有沒有生病?她們的身子是否康健?……這些都是大家找乳娘的時候必問的。”
“然后呢?”
“結果這趙公公冷言打斷孫女的問話,號稱這些事是宗人府乳娘司管的,孫女不必管,只要好吃好喝養著這幾個女人就行了。”
“是嗎?”元宏帝淡然說道,“傳宗人府乳娘司的人過來問話。”
很快宗人府乳娘司的執事走了進來,有些不安地垂著頭。
盈袖一愣,這小子看著好眼熟。
“微臣宗人府乳娘司執事李德新見過陛下。”那人自報名號。
盈袖回過神,難怪這么眼熟,這人居然是陸瑞蘭大女兒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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