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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是非

  綿延半里的喜棚,就這樣在謝東籬、盈袖和小磊面前坍塌,塵埃四起,盈袖被那煙塵嗆得咳嗽起來。

  謝東籬拿出帕子捂住她的臉,帶著退到身后的廳堂里。

  小磊全身籠罩在塵埃里,氣得臉色紫漲,揮舞著拳頭吼道:“是誰蓋的這喜棚?!——給我出來!”

  將作司的執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雖然給這喜棚做了手腳,到了一定時候,想讓它什么時候塌,就什么時候塌,但絕對不可能被一個孕婦輕輕拍兩下就全面崩塌啊!

  夭壽哦!

  哪個龜兒子坑爹?!

  將作司的執事佝僂著身子,從工棚里鉆了出來,跪倒在小磊面前,全身哆嗦得如同打擺子。

  “皇……皇太孫殿下!屬下,屬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將作司的執事開始喊冤,將責任推到盈袖身上:“明明造的好好的,可是公主殿下東拍拍,西拍拍……”

  “放!”小磊上前就給了那將作司執事一個窩心腳,“我姐姐是孕婦!她能有多大力氣?!而且我看著她隨便在梁柱上拍了兩下,你這喜棚就能倒了,還敢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你知不知道喜棚做什么用的?到時候,別說拍,幾百上千人一起擠都是可能的!”

  小磊看著面前一片狼藉,臉色鐵青,背著手走到崩塌的廢墟里細看。

  謝東籬這時也走了出來,跟小磊走在一起,一邊看,一邊道:“將作司還是下了本錢的,你看這些木料,翅木、鐵翅木、櫻桃紅木,還有金絲楠木,都是一等一的好木材,我看,宮里庫房的那些好料子,被他們能搬都搬來了。”

  小磊越發愕然,“搭個納側妃的喜棚,也能用這么多好木料?!既然用這么多好木料,為何不搭結實點兒?”

  他蹲下身,試圖抬起一根梁柱,發現那梁柱沉甸甸的,靠他一個人的力量,居然抬都抬不起來。

  “呵呵,你說呢?好木料一般都很重,比一般的木料重很多,如果是你喜宴的時候這棚子突然塌了……”謝東籬意味深長說道,往那將作司執事那邊看了一眼。

  小磊會意地點點頭,冷笑道:“如果是我迎親喜宴那天才塌,不知道會傷到多少人。”

  他的迎親禮,納的又是兩大侯府的姑娘做側妃,來的客人肯定都是東元國頂尖兒的豪門世家和高官顯宦。

  那真是一個喜棚倒下來,東元國十之的高官都要被連鍋端了……

  小磊更加憤怒,回頭飛起一腳,又踹在那將作司執事身上,將他踹得如同滾地葫蘆,不斷哀嚎。

  “叫什么叫?!你還有理了!”小磊拍了拍手,“我本來是什么都不想管,隨便你們怎么糊弄。可這并不意味著我就能任由你們陷害!——走,跟我進宮,見皇祖父!”

  將作司執事一聽這話,兩眼往上一翻,就暈了過去。

  小磊當然不會因為他暈了,就不進宮了。

  吩咐了兩個人抬著將作司執事,又命王府的侍衛將剩下的將作司的人都看管起來,匆匆忙忙進宮求見元宏帝。

  元宏帝正在御書房跟沈大丞相說胡太監磕頭把自己磕死的事。

  “沈愛卿,你說胡公公到底在怎么回事?真有人能磕頭把自己磕死?”元宏帝疑惑問道,手里翻看著大理寺仵作寫來的詳細卷宗,細讀胡太監的死因。

  沈大丞相也看過那仵作的卷宗,點點頭,道:“這仵作是大理寺最厲害的仵作,三十年經驗,不會看錯的。那胡公公,確實是磕頭活活把自己磕死的。”

  沒有別的暗傷、舊傷、新傷,也沒有中毒、中蠱,就是活生生磕頭磕到死……

  “那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要這樣磕頭?”元宏帝心里有些不安。

  這些太監和宮女是他送到小磊府上幫他持迎親事宜的,元宏帝不信這些人會對他陽奉違。

  兩人正在御書房討論此事,門口有太監又回報:“啟稟陛下,皇太孫殿下帶著將作司執事來回話了。”

  “將作司執事?”元宏帝放下手里的卷宗,皺眉道:“又有什么事?——讓小磊進來。”

  小磊沉著臉走進元宏帝的御書房,先給元宏帝躬身行禮,抬頭看見沈大丞相也在這里,對他也行了半禮。

  這兩人一個是他祖父、一個是外祖父,都不是外人。

  小磊也不客氣了,氣鼓鼓地道:“皇祖父,孫兒不知道做錯了什么,這些人都要跟孫兒做對!”

  “跟你做對?”元宏帝的眉頭已經擰成了結,“為什么?他們做了什么?”

  “那些太監宮女故意坑我就不說了,就連將作司都不肯安分!”小磊轉身回頭指著門外跪著的將作司執事,“就他!在我府里負責搭喜棚,一個喜棚而已,民間隨便找個匠人都能搭的妥妥帖帖!可他用了宮里最好的木料,最后搭建的喜棚,被人輕輕一拍,就崩得一塌糊涂,那些木料砸了下來,差一點把孫兒和姐姐、姐夫砸傷!”

  “什么?!”元宏帝一下子從書案后頭站了起來,“你姐姐有沒有事?還有你姐夫呢?!”

  元宏帝最近對謝東籬雖然有些不滿,但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而且他也知道,東元國沒有謝東籬是不行的。

  但是自從謝東籬這一次帶著盈袖從盛家歸來,元宏帝就敏銳地感覺到謝東籬整個人都變了。

  同樣是聰明絕頂,才智過人,但以前的謝東籬謹守君臣之份,待人如沐春風,雖然能左右朝局和人心,但是并不讓人反感,也不覺得他咄咄人。

  可歸來后的他,多了一種說不出的霸氣和傲氣。

  處事手段雖然依然圓滑,但棱角崢嶸威儀自現,已經不可遏制。

  元宏帝在謝東籬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對皇權的敬畏和退讓。

  但是這些憂慮,只是元宏帝作為帝王的直覺,他對沈大丞相都沒有直接說過這些話。

  可如果謝東籬真的就這樣死了,或者殘了,元宏帝也會更加不悅。

  因為那意味著剛剛要崛起的東元國,會又一次落入深淵。

  這一次,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那么好的運氣,能在北齊的鐵蹄下茍延殘喘……

  小磊愕然看著元宏帝臉上神情變幻莫測,忙道:“沒有沒有,姐姐和姐夫都沒事!”

  “那就好。”元宏帝松了一口氣,跟著坐了下來,臉上的神情恢復平靜,對小磊道:“既然都沒有事,你來宮里做什么?”

  “我們是沒事,因為今天沒有賓客。”小磊氣憤地揮了揮胳膊,“可是那喜棚搭的那么糟糕,如果是我迎親喜宴那天出了岔子,這該如何是好?!都是上好的木料,一根梁柱就是數百斤,如果壓下來,有多少賓客會被砸得非死即傷?!”

  沈大丞相馬上明白過來,臉色非常嚴肅,對元宏帝道:“陛下,皇太孫殿下未雨綢繆,見微知著,實在是東元國之福。——不過,這將作司聚集了東元國最能干的能工巧匠,怎么會連一個小小的喜棚都搭不好?”

  元宏帝臉色很不好看。

  先是他賜下的太監宮女捅婁子,現在連將作司都出了問題,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于帝王的本能,元宏帝沒有馬上下結論,只是擺了擺手,對小磊道:“那你怎么辦?太監宮女都送回來了,將作司搭的喜棚倒了,再有兩天,你就要迎親了。”

  小磊張了張嘴,本來想說既然一切不順,那就不要迎親了,可是看看元宏帝嚴厲的眼神,這話只能咽了下去,他滿不在乎地道:“姐姐姐夫會幫我的。”

  元宏帝垂下眼簾,半天嗯了一聲,“既如此,你先回去吧。讓你姐姐姐夫多費心,幫你把迎親禮辦好,朕自然不會虧待他們。”

  小磊笑著應是,又說要重罰那將作司執事。

  元宏帝不置可否,揮手讓他下去了。

  沈大丞相想去看看盈袖和謝東籬怎樣,也跟著告辭離去。

  等小磊和沈大丞相走遠了,趙公公進來給元宏帝斟茶,一邊低聲道:“陛下,皇太孫殿下心地太良善了。他對公主殿下和謝副相的信任,比對陛下還多。唉,還是年紀太小,不知道誰才是對他最好的人。”

  元宏帝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么?”

  “老奴沒有什么說的,只是覺得很奇怪,本來都好好的,事事妥帖,為何公主殿下和謝副相一去,就出了這么多的事?胡公公他們也是辦事辦老了的,怎么會這么不小心?還有將作司,說實話,老奴沒有見到當時的情形,不好妄下結論。但是依老奴這么多年跟將作司打交道的情形來看,他們是絕對不可能造出這種一拍就倒的喜棚的。”

  “哦?你不信?”元宏帝饒有興趣地問,“那你認為是怎么回事?”

  “老奴不在場,不該妄自揣測。但是公主殿下和謝副相當時都在場,他們可能比別人更明白吧。”趙公公意味深長說道,暗示這些事,是跟盈袖和謝東籬有關。

  自從上次送娘被盈袖打臉之后,趙公公雖然努力置身事外,但還是被盈袖和謝東籬盯上了,他在宮里的日子從此就很不好過,是元宏帝最近特意將他調到御書房任職,以示安撫的意思。

  這些太監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人,皇帝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他們都看在眼里,繼而整天琢磨皇帝的心思。

  趙公公敏銳地覺察到元宏帝對謝東籬圣眷有變,便順著元宏帝的心意開始給謝東籬上眼藥了。

  “你是說,這些事跟公主和謝副相有關?”元宏帝的手指一搭一搭地在書案上敲打,“為什么呢?”

  “陛下,您是當局者迷,而且您對皇太孫殿下和公主殿下是一視同仁,不分彼此,可是在公主殿下看來,就不一樣了。”趙公公小心翼翼說道,“皇太孫殿下以前最信賴的人是公主殿下,如今因為陛下對皇太孫殿下寵愛有加,皇太孫殿下的心肯定是偏到陛下這邊來了。公主殿下是婦道人家,心眼小,估計是不習慣吧,所以,整點兒事出來,讓皇太孫殿下認識到對他最好的依然是公主殿下,不就能把皇太孫殿下的心籠絡過去了嗎?”

  元宏帝的臉色沉得能滴下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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