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徐壽的青年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若是蘇媚不見他倒也罷了,畢竟她平日里便很少答應別人的單獨約見,即便是答應,也只是在人前露個面而已。
但自己約見她時她便“身體不適”,卻又進了別人的房間,這不是擺明了說他徐壽還不夠資格見她,在這些朋友面前,讓他的面子往哪擱?
徐壽看著劉里,問道:“那房間里面是什么人?”
劉里搖了搖頭,說道:“沒看清,也可能剛才是我眼花看錯了,或許剛才那不是蘇媚姑娘。”
他笑了笑,說道:“大家別管這些了,喝酒吃菜,難得今天徐兄請客,都不要和他客氣。”
徐壽知道這是劉里在給他臺階下,坐回原位,身后侍立的一名下人立刻為他的杯中斟滿酒。
徐壽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下人,說道:“你站在門口看著,看看一會兒從里面出來的,是不是蘇媚。”
“是,公子。”
那下人點了點頭,立刻退了出去。
另一處房間,當蘇媚親手為他斟滿酒的時候,唐寧端起酒杯,不知道該不該喝。
他打牌沒少贏她,也沒少讓她在臉上貼條子,蘇媚當時說的是今日所受恥辱,日后必報,也不知道是指在牌場上還是其他什么場上。
這女人一看就是睚眥必報的類型,雖然不至于在他的酒里下毒,但暗中有沒有加什么料就不知道了。
仔細想想,覺得應該不至于,唐寧小口的抿了一口,說道:“謝謝蘇姑娘,我自己來就好。”
老乞丐看了看自己的空酒杯,搖了搖頭,自己給自己倒上。
蘇媚看了看他們,說道:“你們慢慢吃,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就好,我先下去忙了。”
唐寧巴不得她趕快離開,說道:“蘇姑娘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蘇媚瞥了他一眼,走出房間。
她身后的小丫鬟看著她,想了想,問道:“小姐,你為什么對那個家伙那么好?”
蘇媚看著她,問道:“有嗎?”
小丫鬟使勁點了點頭。
“對他好點,他才能陪我一起打牌啊……”蘇媚嘆了口氣,說道:“這年頭,能陪我一起打牌的人可不多……”
小丫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另一處雅閣,那下人走進房間,走到徐壽跟前,小聲說道:“公子,從房間里面走出來的,的確是蘇媚蘇姑娘。”
徐壽端起酒杯,將杯中酒飲盡之后,問道:“房間里面的人是誰?”
那下人立刻說道:“已經打聽清楚了,房間里面的人是元宵詩會的魁首。”
“元宵詩會的魁首,那詩瘋子?”徐壽皺起眉頭,轉頭看向桌上幾人,問道:“此人是什么底細?”
“具體的不太清楚。”劉里想了想,說道:“據說是從靈州來的,州試解元,從唐二少手里硬生生奪了魁首,詩詞寫的很好。”
劉里看了看他,說道:“你可別亂來,他那天晚上是和蕭小公爺一起的,據說是蕭小公爺的朋友,犯不著為了不相干的人,得罪蕭小公爺。”
徐壽笑了笑,說道:“放心吧,這里是京師,我怎么會亂來,再說了,我沒事得罪蕭小公爺做什么,小小的武安侯府,可得罪不起定國公府。”
他說完便對身后一名下人揮了揮手,“你過來。”
天然居的飯菜味道的確不錯,老乞丐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用衣袖胡亂的抹了抹嘴巴,舒服的躺在椅子上。
好歹是武林高手,唐寧曾經對他建議過,讓他換個形象,買衣服的錢他出,可老乞丐想都不想的就拒絕了。
后來唐寧也就隨他去了,只是用沒有酒喝去威脅他,他可以邋遢,卻不能臟,更不能在吃飯的時候摳腳,老乞丐雖然不太情愿,但被拿住了軟肋,也只好就范。
現在的他看起來還是有些邋遢,卻也不至于身上一股異味,不過,他那種用衣袖抹嘴的動作,一時半會怕是改不過來了。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吃飽了嗎,吃飽了就回去吧。”
雖然憑借蘇媚給他的牌子,在天然居可以白吃白喝,但是如果真的仗著這塊牌子,每天在這里白吃白喝------老乞丐不要臉,唐寧自己還要。
以后吃飯還是少來天然居,也正好可以少和蘇媚糾纏幾次,唐寧總覺得這個女人沒有那么簡單。
他和老乞丐彭琛走下樓,門外有一個年輕女人走進來。
唐寧和那女人擦肩而過,那女人的腳步忽然頓住,轉過頭看著他,唐寧看到她的眼中有一瞬的猶豫。
但也只是一瞬。
一瞬之后,那女子跌坐在地上,抱著唐寧的腿,聲音帶著哭腔道:“你這個沒良心的,說走就走,讓我們母子可怎么活……”
此時,樓下幾乎每張桌旁都坐滿了客人,這女人悲凄的聲音響起之后,霎時便有無數道視線望了過來。
“怎么回事?”
“那女子是何人?”
“那人好像是元宵詩會的魁首,靈州解元唐寧。”
“他就是詩瘋子?”
眾人目露疑惑的看著這邊,唐寧眉梢微挑,低頭看著那女子,問道:“姑娘是不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那女子從地上爬起來,指著他,失望道:“當初說好的海誓山盟,才過了多久,你就不認識我了?”
唐寧看著她,問道:“姑娘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嗎?”
女子看著他,說道:“我當然記得,你叫唐寧。”
“那姑娘真的認錯人了。”唐寧看著她,搖了搖頭,說道:“我叫彭琛。”
身后的彭琛抬頭看著他。
女子看著唐寧,臉上浮現出一絲驚疑之色,便在這時,一道聲音從后方傳來。
“元宵詩會的魁首,詩瘋子唐寧,什么時候改的名字?”
唐寧回過頭,看到一名青年在幾人的陪同下走了過來,在他身后的幾人中,唐寧看到了那位禮部侍郎公子。
再看向這女子時,唐寧便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來在小說里看到的那些傻了吧唧自己送上來打臉的紈绔都是假的,居然能想到請群演,自己在關鍵時刻送助攻……
那女子此刻已經回過神來,看著唐寧,臉上再次露出悲凄之色,大聲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來,你說過要娶我的,可你這一走就是兩年,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周圍眾人的臉上紛紛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這是……,始亂終棄?”
“沒想到詩瘋子還有這樣的風流韻事……”
“居然還被人找上門來,這下可有熱鬧看了。”
徐壽從后方走過來,看著唐寧,笑道:“這就是唐魁首你的不對了,讀書之人,學的是圣人之言,修身之道,怎能做出這種始亂終棄,有始無終之事?”
讀書人不僅要擁有淵博的學識,還有要崇高的品質。
朝廷選材,不僅要選才,還要選德,一個人生有重大污點的人,大多都不會在仕途上有太大的發展,科舉亦是如此,考官完全可以因為某人做出始亂終棄,拋棄糟糠之妻的事情,將考中之人拙落。
徐壽看著唐寧,搖頭道:“唐魁首做的這件事情,連我都看不下去,今日我便替這姑娘做主了!”
就連唐寧也不得不承認,潑臟水這種事情,幾乎是無解的。
承認了便是始亂終棄,不承認就是始亂終棄還不悔改,這些京師紈绔,都是從哪里學的惡心手段?
唐寧看著那女子,認真道:“姑娘,我和你素未相識,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
那女子眼中浮現出一絲猶豫,很快就變為堅定,咬牙道:“罷了,你不認我,我走便是,我會一個人把孩子撫養長大……”
說罷,她便飛快的向門外跑去。
唐寧不能讓她走,她要是走了,這件事情,就再也洗不清了。
他剛剛邁出一步,腳步就頓住了。
有一道人影出現在那女子的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蘇媚看著那女子,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那女子面上閃過一絲慌亂,搖頭道:“什么指使?”
蘇媚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再次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女子捂著臉,怔在原地,哆嗦道:“沒有人……”
蘇媚又一巴掌抽在她的另一邊臉上,重新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沒……”
“你是什么人……”
唐寧不得不承認,這一刻的蘇狐貍,霸氣側漏。
那女子兩邊臉已經腫脹起來,在臉上受了又一巴掌之后,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失聲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收了錢,我什么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