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遇到的那位莫名其妙的少女之外,唐寧在翰林院的第二天格外的平靜。
翰林學士亦或是侍讀學士侍講學士并沒有提昨天的事情,眾人似乎將那件事情選擇性的遺忘了。
“其實今日早朝的時候,是有幾位御史彈劾你的,但是方大人站出來替你說話,說那只是一場誤會,陛下也沒有追究的意思,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蕭玨在金殿當值,消息自然要比他靈通的多,勸慰他道:“你昨天也太沖動了,你知不知道京中有多少人都在等著你出紕漏,尤其是唐家,他們在你手上吃了那么大的虧,上上下下怕是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你,一旦被他們抓住了把柄,就算是陛下也不好護著你。”
“知道了。”
唐寧點了點頭,他不是真的無畏無懼,也不會傻到憑白暴露出把柄給別人,如今的唐家,雖然在朝的勢力已經有所削弱,但在京師,仍然是無人能小覷的龐然大物。
蕭玨想起了一件事情,又道:“以后在翰林院,你只要防著點方哲就好,唐璟今天被調離了翰林院,去戶部任主事,應該是唐惠妃在背后使了力,去了戶部,他就再也管不到你了。”
戶部主事和翰林侍讀一樣,都是正六品的官職,但從翰林院外調出去,便說明了正式的踏入朝堂,是一種正常的人事調動。
唐璟調出去了也好,如果在翰林院整天看到他,心里也堵得慌。
蕭玨看著唐寧,神色忽然一動,問道:“對了,你是不是得罪了平陽公主?”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什么平陽公主,我不認識。”
蕭玨說道:“就是昨天你揍方哲的時候,在場的那個女孩子。”
唐寧終于想起來,原來昨天對他氣勢洶洶,今天撞到他的那個女孩子,居然是公主。
算上昨天,他們才一共見了兩面,唐寧搖頭道:“我沒有招惹過她。”
要說招惹,可能是昨天看到方小月受了欺負,在氣頭上,和她說話的語氣沖了點,今天也是她不小心撞上來的,如果這也算是招惹,那這位什么太平公主也太小心眼了。
“也是,你才進宮幾次,應該沒有得罪她的地方。”蕭玨想了想,又道:“平陽公主是宮里唯一一位還沒有開府的成年公主,很受陛下喜歡,她平日里和唐惠妃很親近,你和唐家的關系又……總之,你還是防著她一點。”
一個小丫頭片子,唐寧不主動招惹她,也就不用怕她,看她的年紀和晴兒差不多,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陳國其他公主十六七歲已經出嫁了,也就是說她在宮里住不了多久,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再次來翰林院的時候,唐寧并沒有見到那位平陽公主,和顧白崔瑯打了個招呼,就回了自己的值房。
沒有人給他安排活計,他只好用寫書來消磨時間。
在這里寫,總比被唐夭夭逼著寫好。
目前他們的生意,還是以賣書和周邊為主,而這些的源頭,都在唐寧,他總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淪為了唐夭夭的賺錢工具……
他提起筆,悠哉悠哉的寫著,翰林院另一處,卻有人頭大如斗。
一人看著一名中年官員,問道:“學士大人覺得,我們給他安排些什么活好?”
中年官員想了想,嘆口氣道:“我們翰林院,這次又來了一位不得了的人,這活計,還真不好安排……”
翰林院本是一個清貴衙門,是無數文人夢寐以求進入的地方,但實際的權力不大,他一個翰林學士,官職也只有五品。
而翰林院的官員,其中有一部分,并不會在翰林院久留,這里只是他們的暫居之地,一兩年后,等到熟悉了朝廷的各項章程,便會一飛沖天,甚至將他這位翰林學士遠遠的甩在身后。
毫無疑問,每年科舉的一甲三人,都是這樣的潛龍。
陳國有史以來第二位三甲狀元,更不必說,必定是陛下器重的新貴。
翰林學士想了想,說道:“暫且讓他看些規制典籍,熟悉朝中規程吧,陛下應該對他還有其他的安排。”
那官員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他和方大人的事情……”
翰林學士揮了揮手,說道:“這件事情連方家都沒有追究,我們就不摻和了,暫且觀望就好。”
那官員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暗嘆口氣,小方大人在翰林院十多年,不管具體事務,每天按時點卯,按時放衙,而他在衙內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也不知道他哪來這么多瞌睡。
而這位新來的唐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燈,自翰林院建立以來,還沒有過連揍兩位上官,第二天還能安安穩穩來點卯的人。
唐寧寫完一卷,第二卷只是開了個頭,便有人抬了一個箱子進來,說道:“唐大人,這是學士大人讓我們拿過來的,您有空了看看這些。”
“放下吧。”唐寧點了點頭,走過去,打開箱子,看到里面全是厚厚的書籍,正常人全部看完一遍,不知道要用多久。
看書對他來說用不了多長時間,他隨意抽出一本,坐在桌前,迅速的翻動起來。
翻了數十頁之后,發現抬著箱子進來的那兩人還沒有走,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抬頭問道:“你們還有事嗎?”
“沒,沒有……”兩人對視一眼,很快便退了出去。
退到院子里的時候,其中一人嘆了口氣,說道:“這位修撰大人背景果然深厚,居然如此敷衍學士大人,那是看書嗎,那分明是在翻書……”
另一人接口道:“這是自然,他的背景若是不深厚,打了方大人,怎么會一點兒事情都沒有?雖然方大人那副樣子的確很欠揍,但真的敢動手的,可只有他一個人……”
另一人望了門口一眼,臉色頓變,拼命的對他使著眼色。
“你眼睛怎么了?”那人疑惑的問了一句,又道:“你說方大人會不會報復他,要是我被打的那么慘,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對面的一人看著前方,躬身道:“方大人!”
剛才開口的那人怔了怔,回過頭,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人影時,身體一個哆嗦,不由的驚出了一身冷汗。
“方,方,方大人……”
方哲額頭上纏著一條白布,一只眼睛下方還有些青紫,并沒有看他們,徑直從他們身旁穿過。
翰林院最里間的一處值房,康學士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抬起頭看了一眼,便立刻站起身來,說道:“方大人,您,您沒事吧?”
方哲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坐回自己的位置,習慣性的翻開一本書,目光投上去。
康學士看了看他,輕嘆口氣,不再開口了。
如果他中途不睡覺的話,今天大概會盯著這一頁的內容,直到放衙。
那兩個人抬進來的一箱子書,又厚又枯燥,唐寧翻完了一本,便感覺有些頭暈腦脹,他合上書,一杯茶沒有喝完,放衙的鑼聲就響了。
他收拾好桌面,走出值房,慢悠悠的向宮門口走去。
走出宮門,沒走多遠,便看到有一道人影晃晃悠悠的走在他的前方。
唐寧看著那道身影,心中便一股無名火起,上前兩步,沉聲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