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入職了一位新主事,在不到半天的時間便人盡皆知。
戶部和刑部的事情,早就使他威名遠揚,只是禮部官員沒有想到的是,在離開刑部之后,他居然主動選擇了禮部。
禮部官吏對他之所以如此熟悉,不僅僅是因為他掃把星之名已經滿京皆知,還因為這位唐主事和禮部唐尚書所在唐家的恩怨,在京師已經有數十個版本流傳。
禮部對別人來說不算什么,但對他而言,就是龍潭虎穴。
不知道他這次的舉動,到底算是自投羅網,還是羊入虎口,總之,在他還未正式入職之前,禮部各衙的官吏就已經受到了指示,各衙官吏對他視而不見即可,尤其是祠部司,更是受到了重點警示。
祠部值房。
一直在紙上畫圈圈也會煩,唐寧放下筆,重新站起身,走到祠部郎中身前,問道:“劉郎中,不知我在在這祠部,需要做些什么?”
劉郎中看著他,笑道:“我祠部平日里沒什么公務,唐主事若是覺得無聊,可以看看祠部的公文,先熟悉熟悉公務。”
祠部管的事情很雜,祠祀享祭,天文漏刻,國忌廟諱,卜筮醫藥,道佛之事……,這些通通都在祠部的職權范圍之內。
但近來并沒有什么大的祭祀活動,其他的小事,自有小吏安排,唐寧能做的,只有一邊等公文,一邊等下衙。
主客司。
主客司在禮部是一個很特殊的部門,只負責接待別國使臣,掌管與他國的外交事宜,但很多時候,一年中也沒有他國使臣進京,主客司便淪為閑散衙門。
不過,從今日起,禮部最閑散的衙門,便成為了禮部最繁忙的衙門。
公主外嫁的各種禮節,都需要主客司一一安排,并且多次核實,不能出任何差錯,主客郎中,更是被任命為送婚使,責任重大,此次隨同公主出使楚國,若是一切順利,回來以后,在數年內,必定會得到升遷。
主客司,一間衙房之中,眾官吏正在查閱典籍,制定禮儀規程。
間歇之時,一名主客主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小聲問道:“你們說,那人這次選我們禮部,到底是想干什么?”
另一人道:“一定是想找唐尚書的麻煩,不過他這次注定要失望了。”
“他還以為這里是刑部和戶部,可以任他折騰,不知道唐尚書會怎么對他,他和唐家,可是有著大仇啊……”
“咳!”主客員外郎重重的咳了一聲,看了眾人一眼,冷聲道:“唐尚書的事情,是你們能夠議論的嗎?”
被上官訓斥,幾人立刻閉嘴。
一人左右看了看,立刻轉移話題道:“這次王大人被指定為送婚使,必定前途無量,到時候,王大人一旦升遷,張大人也就離升職不久了……”
主客員外郎臉上露出笑容,王郎中受尚書大人賞識,若是辦好了送親之事,回來肯定是會升遷的,到時候,這主客司沒了郎中,最有希望頂上去的,便是他主客員外郎了。
他看著眾人一眼,說道:“好好干活,若是能辦好此事,也都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從這處值房離開,他便徑直去了主客郎中的房間。
作為送婚使,主客郎中比所有人都忙,桌上的典籍書冊堆的極高,看到張員外郎進來,急忙道:“張大人,你幫我找找前些年那幾位公主聯姻楚國的卷宗,我記得那時候也是我們主客司承辦的……”
張員外郎正要開口,忽然捂著鼻子,皺眉道:“什么味道?”
他循著這味道的方向,目光最終定格在王郎中身上。
“咕嚕嚕……”
一陣奇怪的聲響過后,王郎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下,鼻間聞到一股惡臭,怔了怔之后,面色大變。
禮部衙門本來就不大,主客郎中拉在褲子上的事情,只經過了半個時辰便不脛而走。
雖說人有三急,但作為成年人,身上發生這種事情,還是丟人至極。
王郎中已經洗完了澡,換了一身衣服,重新回到主客司的時候,面色赤紅。
主客司的諸位官吏臉上自然不敢露出什么別的表情,得罪了一把手,以后可沒有他們的好果子吃,連看都不敢看他,只顧埋頭翻閱典籍。
張員外郎懷里抱著一堆卷宗,敲了敲門,走進房間,說道:“王大人,您要的卷宗,我全都找來了。”
“放……”
王郎中剛剛說了一句話,腹中便又傳來了一陣“咕嚕嚕”的響聲,他面色一變,立刻跑出值房,向茅房的方向跑去。
一個時辰之后,接連上了五次茅房的王郎中,已經需要小吏攙扶著走路了。
“王郎中病了?”尚書房中,唐淮放下筆,看著一名禮部小吏問道。
那小吏點了點頭,說道:“回尚書大人,王郎中現在身體很虛弱,走路都需要別人攙扶。”
主客郎中的身體什么時候都能出問題,唯獨現在不行,耽擱了兩國的聯姻大事,不僅是他,就連禮部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他望向禮部侍郎劉風,說道:“我寫一封折子,你派人送到宮中,請陛下派御醫來幫王郎中看看。”
劉風拱了拱手,說道:“我馬上去。”
在禮部閑坐了一天,放衙的鑼聲響起,唐寧便自顧自的離衙。
他走了時候,禮部還沒有人動,雖說放衙時間是固定的,但具體什么時候能走,各部的要求都不一樣,還要看尚書的意思。
不過,作為臨時工的他,卻沒有這一層限制。
走在街上,遠遠的便看到前方有一輛馬車行過來。
因為之前幫助太醫院編纂過醫書,來去坐的都是太醫院的馬車,對此再也熟悉不過。
他揮了揮手,那馬車便停了下來,馬車里的人掀開車簾,看到唐寧時,先是一怔,隨后便恭敬道:“凌一鴻見過師叔……”
禮部。
劉風看著凌一鴻,小心的問道:“凌太醫,王郎中患的是什么病,嚴重嗎?”
“王郎中患的是胃腸之疾。”凌一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說道:“雖然不是什么大病,但若是放任不管,也會有性命之憂。”
劉風拱了拱手,急忙道:“那就拜托凌太醫了。”
凌一鴻提筆寫下一個藥方,說道:“胃腸之疾雖然不是什么大病,但卻極難醫治,這服藥王大人需要連服一個月才能痊愈。”
劉風怔了怔,問道:“一個月?”
凌一鴻點了點頭,說道:“這一個月內,他都需要臥床靜養,多喝鹽水,切記不能太過勞累,否則性命危矣。”
劉風看了看臥床的王郎中,才對凌一鴻拱了拱手,說道:“辛苦凌太醫了……”
片刻后,尚書房中,劉風看著唐淮,說道:“一個月太久了,聯姻之事本就緊急,一月之后,公主便要啟程,一天都耽擱不起。”
唐淮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此次送親使的人選,便重新選一個吧。”
劉風看著他,問道:“可陛下那里,我們應該怎么交代?”
“如實稟明即可。”唐淮站起身,問道:“你覺得,除了王郎中之外,還有誰能勝任這個差事?”
劉風想了想,說道:“禮部郎中陳正,也熟悉禮制。”
不多時,尚書房內,禮部郎中陳正對唐淮拱了拱手,說道:“大人放心,下官必不負大人所托。”
片刻后,陳正走出尚書房。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冷風,讓他打了一個哆嗦,不由的裹緊了身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