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送過來的加一起,一共是一百七十文,多一文都算是你們店里的!”小草對銅板的數量很有信心,以她大哥節儉的程度,沒有特別的事,應該不會動這些銅板的。
章掌柜把錢串攤在掌心,心中默數了一下,果然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七十文。本來,這些錢是他喝醉酒沒留住手,打得余航口吐鮮血昏迷不醒之后,才在他房中搜出來的。今日余航的家人來討要說法,才倉促間拿來當借口的。
圍觀的眾人,見他臉色微微變了變,離得近的人,自然看清了穿銅板的線,正是小草所說的五彩繡線,心中的天平漸漸又移到小草這一邊。
章掌柜卻蠻橫地道:“哼!一群鄉下窮鬼,一個銅板恨不能掰成兩半花,怎么舍得給余航一百多文的零用錢?小姑娘,撒謊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章掌柜,誣賴陷害死后是要上蒸籠,下油鍋的!!”小草烏黑如夜空般的眸子里,閃著點點寒光,讓人忍不住顫栗,“再說了,每個月一兩束脩的榮軒書院,我們家小弟都能上得起,又怎么會不舍得這區區一百多文?”
人們這才注意到,這家個頭最小的男孩,身上正是榮軒書院啟蒙班統一發放的衣服,不由得肅然起敬。榮軒書院,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上的,里面藏龍臥虎,據說京城很多大官公侯之家,都擠破頭想進去呢!
津衛府知府老爺的小孫子,通過測試進入啟蒙班的時候,還大肆地宴請賓客呢!這小男孩豈不是,跟知府老爺的孫子是同窗?要是一狀子告到知府老爺那兒,只怕這章掌柜也討不到好去!
“榮……榮軒書院了不起啊?別說榮軒書院了,就是……太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呢!榮軒書院學子的家人,就能偷東西了?”章掌柜色厲內荏,企圖用胡攪蠻纏來蒙混過關!
“章掌柜,你如何證明這些銅板是這位小哥偷來的?”人群中身著月白色文生衫的俊美少年,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小草如果有心情看過去的話,一定能認出少年便是榮軒書院吃貨院長的小孫子——袁允曦。
章掌柜老鼠眼又溜溜轉了幾下,翻著眼睛道:“那也沒人能證明,這銅板不是余航偷來的!!”
余小草挑了挑眉,冷笑一聲道:“我要是能證明這些銅板不是偷來的,章掌柜又該如何?”
“這個嘛……”章掌柜皺了皺眉,遲疑了。
“這些銅板,是我賣鹵肉菜所得。銅板上必然沾上一些油星,請哪位叔伯幫忙端來一盆溫水來。”余小草并不看他,目光投向圍觀者。
圍觀的人群一陣靜默,不少人顧忌章掌柜,都避開了小草的視線。
小草心中被一陣冰冷所侵襲,任何時代面對惡勢力,敢于站出來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
袁允曦扭身進了不遠處的文房店,捋著袖子從里面端了滿滿一盆熱水,又重新擠進人群:“小草姑娘,熱水來了!”
余小草感激地望著這個人美心美的少年,由衷地向他道了聲謝,從章掌柜手中搶過一串銅錢,繼續道:“我把這些銅錢投入水中,如果泛起油花,則證明我所言不虛——這些銅錢正是我給哥哥送來的。”
說著,她把串銅錢的線扯斷,將銅錢一股腦兒扔進了水盆中。果然,溫熱的水中泛起如彩虹般的油花來。圍觀者看向章掌柜的眼神,充滿了譴責和厭惡。
章掌柜還要再狡辯:“有油花就證明錢是你們的?說不定這些銅板是賣肉的找給我們的!我們章記每天都要去采肉類,還有油什么的,銅錢上沾了油星什么的也在所難免。我家伙計親眼看到余航曾在賬房附近轉悠——小星,你說是不是?”
被章掌柜成為“小星”的,正是小草每次來幫忙叫余航的伙計。他本來在一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冷不丁被掌柜的點名,一陣慌亂后,忙在掌柜的警告地目光中,躲躲閃閃地應道:
“是,是……我以前看見余航鬼鬼祟祟地在賬房附近轉悠……肯定心懷不軌!”
余小草目光如刀如劍般射向那伙計,聲音里充滿了凌厲和責問:“這位大哥,你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你可曾親眼見到我哥哥進入賬房?你可曾親眼看到我哥哥偷賬房的銀錢?既然沒有,你如何確定我哥哥心懷不軌?”
那伙計畢竟年輕,還沒練就章掌柜睜眼說瞎話的功夫,被小草一陣責問,便支支吾吾地堅持自己的看法。
章掌柜瞪了他一眼,心中暗罵伙計的不給力,口中猶自道:“誰沒事會在賬房附近轉悠?分明就是為了偷竊而踩點兒!”
“章掌柜!聽說你們章記生意不錯,最近還接了京城權貴的一大單生意。可有此事?”余小草突然把話鋒轉向了別處。
章東明撫著下巴上稀落的山羊胡須,得意洋洋地道:“不錯!!我們章記打造的木器,那可是名揚京城哪!陽郡王身邊的大紅人方大人,都在我們章記定過屏風和拔步床!哼!姓余的小子膽敢在我店中偷東西,沒把你送官就不錯了,打一頓算什么!!”
余小草淡漠地看著章掌柜小人得志的丑態,冷哼一聲道:“既然章記生意如此火爆,賬房每日進出的銀錢沒個百兒八千的,定然也不會少哪去吧?你說我哥蓄謀偷竊已久,我哥是有多傻,放棄賬房白花花的銀子不偷,只偷百十個銅板?”
“呃……”章掌柜噎了一下,眼珠子一轉,強辯道,“你哥膽子小,怕偷多了被發現唄!小丫頭,不要再狡辯了。趕緊把你哥拉走,偷東西的事,我就大發慈悲不再追究了!”
“章掌柜,抬頭三尺有神明,我哥哥是不是小偷,老天自有決斷!!我余小草敢對天發誓,自己所言絕無虛假!我敢拿性命保證,我哥哥絕不可能偷東西!”余小草在心中跟小補天石簡單交流了幾句,便發下誓言,“如果這些銅板是偷來的,我們全家甘愿五雷轟頂,天打雷劈——不知章掌柜敢不敢像我一樣發下重誓呢?”
章掌柜雖然心虛,卻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冷笑一聲道:“發誓?嘴皮子碰碰而已,誰不會?”
他兩眼望著天上濃重的烏云,指著老天,怪腔怪調地道:“老天爺,我章東明對天發誓……”
轟隆隆……章東明聲音未落,頭頂陰云中悶雷滾動,閃電的亮光在云層中若隱若現。章掌柜被驚得倒退幾步,本來充滿戲謔的眼眸中,隱隱閃動著驚懼。
不會真的應驗吧?想他章東明,活了五十多年,隨口發下的重誓沒有上千,也有好幾百了。他章東明不依舊活得好好的?哼!也就這個黃毛丫頭,對發誓這么看重。發誓能頂個屁用?剛剛一定是巧合,今天陰天,打個雷神馬的,不很正常嘛!
正在章東明心中翻涌不已時,其他人看不到的一道金光,從余小草的腕上直沖云天,竄上了密布的陰云中。
云層之上,藍皮膚尖嘴巴的雷公,懶洋洋地擺弄著手中的雷錘,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后,才漫不經心地敲了下手中的錘子。頓時,空中驚雷滾動,大地籠罩在這悶雷之中。
一頭銀發垂地,身材妖嬈,面容如畫的電母,正對著她手中的鏡子,擠臉上不知什么時候起的痘痘。
“老婆子,別臭美了!該打個閃了!!”雷公忍不住提醒一句,不料電母卻炸了毛。
“你叫誰‘老婆子’?居然敢在貌美如花、千嬌百媚、沉魚落雁……(此處省略一千字)的閃電娘娘面前,提‘老’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電母一揚手中的鏡子,一道閃電掠過長空,劈向雷公所在的位置。
雷公輕輕松松地躲過那道閃電,口中敷衍地道歉道:“好啦!是我口誤!不是‘老婆子’,是‘漂亮娘子’成不成?你說我們被貶到這個靈氣匱乏的小空間,每天敲雷打鼓照鏡子的,有啥前途可言?咱啥時候能回到九重天之上,隨侍在靈祖娘娘身邊,哪怕不做雷神,只做個看門的我也愿意!”
說到這,電母就一肚子氣,狠狠掐了雷公一把,恨恨地道:“還不是你!得罪誰不好,偏偏去得罪靈祖娘娘最寵愛的銀狼殿下!否則,咱們哪會被放逐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我哪知道那只漂亮的小狼,是靈祖娘娘的愛寵啊?銀狼殿下也忒小氣了,不過燒焦了幾根毛而已,居然跟靈祖娘娘告狀!唉!”雷公悔得腸子都青了。
就在這時,一道金芒閃過,一只小孩拳頭大小的金兒,出現在雷公電母眼前。
“何方妖孽,快快顯出原形!”雷公擋在電母身前,戒備地把雷錘對向了小金貓。
“哼!小雷,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稱本神石為‘妖孽’!我看你是不想回靈祖空間了吧?”小金貓金色的眼睛不屑地掃了他一眼,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