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要不是為了等著搭鄰村的牛車,早就賣光鹵菜回來了!
多了小蓮這個勞動力,摘菜的速度更快了。不多時,姚管家帶來的筐子里,都裝滿了水靈靈的蔬菜,看著是那么的誘人。
姚管家在摘菜裝車的當兒,去了余家后院,以及湖邊被開墾出來接近三四畝的菜地。豆角和黃瓜爬滿了架子;茄子、辣椒一畦畦漲勢良好;萵苣、胡蘿卜看不出根莖有多大,但葉子很是青翠茂盛;扁豆、木耳菜把四周圍的籬笆點綴成翠色的圍墻。還有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蔬菜,滿眼皆是……
相信用不了多久,這些蔬菜都將進入收獲期。而別人家的蔬菜,那時候卻不過是小小的菜苗而已。比時令蔬菜早上市一個多月,姚管家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他看了看余家簡陋的房屋,和屋內簡樸的陳設。現在看來,余家是窮困潦倒,可有了這項種菜的技能,何愁不發家致富?姚管家對于余家,更不敢輕視了。
一筐筐蔬菜過了秤之后,裝滿了姚家的馬車。各類蔬菜加起來,總共六百八十斤。姚管家知道自家老太爺的胃口很刁的,如果知道余家這些蔬菜的話,以后打交道的時候肯定多著呢!于是就很大方地把所有蔬菜都按生菜的價格——二十五文一斤算。
老余頭見往年只要三、五文一斤的蔬菜,賣上了五倍八倍的價格,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海,你把這蔬菜都賣成豬肉的價格了,就不怕貴人怪罪?”
“爺爺!咱這是公平交易,一個愿買一個愿賣,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余小草端了盆水,讓爺爺洗了手,又繼續道:
“人家姚家乃是鎮上有名的富戶,肉啊什么的,吃了一個冬天,早就膩了!不信你問問姚管家,人家姚老太爺這時候,是愿意吃肉還是吃咱家的蔬菜?”
“可……咱們這畢竟是青菜啊!賣這么貴,不是宰人嗎?”老余頭覺得有些不安心。
姚管家一邊清點著菜錢,一邊道:“老人家,正所謂物以稀為貴!現在這時節,想吃蔬菜,有錢都沒處買去!你們家的蔬菜,可是鎮上的獨一份兒,貴點也不愁賣!”
說罷,把兩錠白花花的銀子,遞到余海的手中,又道:“大兄弟,這是二十兩銀子,你拿好!”
余海擺擺手道:“用不了這么多,六百八十斤蔬菜,一共十七兩銀子。你這已經是照顧我們了,不能再多要你的銀子了……”
“你先拿著!剩下的三兩算是定錢,你那后院的蔬菜,可得給兄弟我留著點兒,別都賣給珍饈樓了。”姚管家也知道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你們收了我的定錢,以后來買蔬菜就順理成章了!
余海還有些遲疑,余小草卻已做主收下了銀子,笑道:“既然姚管家這么說了,以后需要什么蔬菜,讓人捎個話來,我們給你送府上去!”
姚管家連連點頭道:“就要你們這句話呢!知道你們人手不夠,以后我還派人趕車上門來買!小四子,記熟路線,今后采買蔬菜的事,就教給你了。好好干,可別給干爹我丟臉啊!”
后面一句是對趕車的小廝說的。那小廝也是個靈巧的,點頭如搗蒜,臉上露出受寵若驚的喜悅來。從一個養馬的小廝,一躍成為府中的采買,不但級別上去了,待遇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要知道,采買可是個很有油水的差事。以后自己可得好好孝敬干爹,沒有干爹的提拔,府上的眾多仆從,哪有他小四的出頭之日?
“多謝干爹!多謝干爹!!”小四口中不停地道謝,仿佛再多的感謝也不足以表達他的感激之情似的。
“好好干!以后跟余家打交道的時候多著呢,對他們客氣一點。尤其是那個小姑娘,是個有主意的。千萬不能怠慢了!”回去的路上,姚管家提點了一句,讓小四受益匪淺。
以后的日子里,小四兒頻頻往來于東山村和唐古鎮之間。他牢記干爹的話,對余海夫婦“叔,嬸子”叫的親熱,還主動幫著做一些活計。他跟年紀相差不大的余航,處得跟兄弟似的。更把小蓮、小石頭當弟妹似的照顧著,每次來采買蔬菜,都會給他們帶些糕點過來。可對于長得跟小蓮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余小草,他倒是不自覺地生出尊敬之意來。
人際關系處好了,即使地里的蔬菜比較緊張的時候,他小四卻從來沒有空手而歸過。差事辦得好,自然很快得到了提拔。從采買的小廝,到采買的小負責人,再到采買的總負責人。當他干爹升上去做了大總管之后,二十出頭的他,成了府上最年輕的總管。
未婚的他,成了府中丫鬟們眼中的香餑餑,那些本來對他不屑一顧的大丫鬟們,看他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而他,也鼓起勇氣向他心儀已久,以前只敢遠觀的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綠繡,提出求娶之意。蒙老夫人恩典,把已到年齡的綠繡,許配給了他。在干爹退休之后,他接替干爹當上了姚府的大總管……
而這一切的改變,都始于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他跟干爹跑了一趟東山村,遇見了他生命中的貴人……
這都是以后的事,現在的余小草,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盯著自家院中的菜地出神。余航看著發呆的小妹,輕聲喚了一聲,問道:“小妹,你想什么呢?這么專注?”
余小草回頭看了他一眼,幫他把腿上的夾被蓋好,又回頭望向自家菜地,略帶興奮地道:“哥,你發現沒?咱家菜地的產量可真不賴呢!”
“哦?怎么個不賴法?”以前家中的菜地,在房前屋后隨便開出來的荒地,只種些常見的蔬菜供自家吃用。哪細細計算過菜地的產量呢?
可余小草前世,父母沒去世時,就是種菜的菜農,當時已經上初中的她,經常幫著計算地里的畝產和賣菜的收入。
前世有化肥的情況下,一畝青菜的產量也就兩千五百斤的樣子。院中種植的七八分地,已經賣了一千多斤,目測才采摘了不到一半的樣子。也就是說,她們種的蔬菜畝產至少三千斤以上,說不定能達到四千斤呢!!妥妥的高產呀!!
這么算算的話,光院中這一小塊地的收入,就能賣到七八十兩銀子。后院種的生長期長點的蔬菜,價格上肯定要貴上許多,每畝地收入個一百多兩應該沒問題。這么一來,光開春種菜的收入就能有五百兩呢!
余小草越算心中越激動,眼睛里冒出奪目的光芒,恨不得抱著小補天石狠狠地親上幾口。
愜意地趴在余航膝頭,享受著被撫摸樂趣的小金貓,突然間覺得渾身一涼,背脊的毛頓時豎了起來——不好,有危險!!
就在余小草像看著金疙瘩似的,盯著自家菜地不放的時候,突然門外響起她最不愿意聽到的聲音:“人呢?都死哪去了?大白天關什么門啊?莫非做了什么虧心的事,怕人找上門來?”
小草一個激靈,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她一個箭步沖到門口,拉開沉重的木門,就看到張氏板著一張鞋拔子臉,陰陽怪氣地站在她們家門口。
“奶,你咋來了?”余小草按捺下心中的厭煩,擠出一絲微笑在臉上。
“怎么?你家門檻就這么高,你奶就不能登門了?”李桂花一臉看好戲的神情,被肥肉擠得只剩下一條縫的老鼠眼,賊里賊氣地往門內看去。
張氏一把撥開余小草,跨進了門內。她那雙凌厲的吊梢眼,先朝著四周圍石頭砌成的圍墻,陰陰地道:“沒錢還壘這么高的墻,是防賊呢,還是防我呢?”
有區別嗎?您老還沒賊仁義呢!人家是盜亦有道,您老是地皮都能刮掉三尺來!余小草在心中吐槽著,口中卻道:
“咱們這老宅離西山太近,不是怕冬日里野獸找不到食物,下山禍害人嗎?奶,你老別多心,這圍墻是防狼的!你看,我們搬出來的時候,我爹的腿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我哥又被賣去當學徒了,剩下娘和我們幾個婦孺,要是真有餓狼啥的,可咋辦呀!所以,連房子都沒咋修,把我姥家借給我們的錢,都用來砌墻了!”
這段看似普通的解釋中,包含著許多意思:首先,您老在我爹重傷的時候,讓我們幾乎凈身出戶,又害我哥差點性命不保。換個臉皮稍微薄一點的,都不沒那臉登門。其次,我們修這圍墻的錢,您老又沒掏一文,你又有什么資格說三道四?
張氏的臉皮豈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她也不知道真沒聽出還是假沒聽出小草話中的含義,目光只掠過躺在躺椅上不能動彈的余航,就集中在了院中大片大片的蔬菜上。
李氏心領神會地配合著道:“老二可真有孝心哪!種了那么多蔬菜,也不知道孝敬孝敬老人,只顧著賣菜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