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后,連著下了幾場大雪。東山村徹底進入貓冬的狀態。狼群消滅后,每天晚上有大灰帶著倆傻兒子巡邏站崗,西山下恢復了平靜。劉家一家五口就回到自己家的新房子里住著。
余家西邊的院子在陽郡王回京后就徹底閑置下來。老余頭搬進西院的偏房里,說是幫著照看這片院子。余海夫婦勸他住主屋里,他很固執地拒絕了。
一入冬,余小草又開始折騰起來。她讓自家老爹做了好多淺木箱子,從池塘邊挖了許多肥沃的黑土放進去,然后把木箱子放在所有沒住人的炕上,撒了些蔬菜的種子進去。屋子里每天燒炕加熱,自然溫暖如春,又有靈石水促進植物生長,菜種子很快發芽長葉,木箱子里呈現出郁郁蔥蔥的翠色來。
老余頭可歡喜壞了。誰家冬天能種出綠色蔬菜來?他家小孫女果然非同一般!這個小老頭兒,自從來到老宅,在兒子媳婦和孫子孫女的孝順下,病癥很快痊愈,身體也恢復得飛快。老余頭現在感覺,自己的身體煥發出勃勃的生機,人好像年輕的十幾歲似的,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
西院的兩間正屋和幾間廂房里的蔬菜,老余頭每天精心地照看著。柴房里木柴堆積如山,除了一部分是余家人上山砍回來的枯枝外,還有一部分是花錢買來的。買柴禾的時候,老余頭還有些心疼,覺得柴禾滿山都是,用的時候砍回來就是了,還花拿銀子干啥?再說了,家里砍回來的柴已經足夠多了,買這么多柴哪里燒得了?現在看來,小草那丫頭在秋天的時候,就計劃著在炕上種青菜了。
老余頭覺得這個冬天過得挺充實,一天至少七八次地查看灶臺,生怕灶里的火熄滅了,凍著他家的蔬菜。不過,澆水的事,小草丫頭特地囑咐他,要用正屋里水缸里的水。正屋的水缸放在灶臺旁,溫度適宜,不會凍著嬌嫩的蔬菜。
其實,每天余海在給水缸挑滿水后,余小草都會滴幾滴靈石液在里面。
東院里,正屋有三間,余海夫婦占意見,小草和小蓮姐妹倆睡一間,余航跟小石頭一間。其余的廂房偏房只要有炕的房間,都種上了蔬菜。正屋的炕比較大,一張炕能睡五六個大人。為了不資源浪費,炕被隔開,一邊睡人一邊放上種了蔬菜的木箱子。
自從老余頭搬回老宅,他大哥余立春經常來看望他。入冬以后沒啥事,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們都張羅著洗洗涮涮準備過年,余立春幫不上什么忙,就出來遛彎。遛著遛著,就拐進了余家老宅。
一進門,就看到自家兄弟抱著木柴,給每個屋里的炕燒火。余立春微微皺了皺眉,大聲問道:“我說老三啊,大白天的你把每個屋都燒上炕干啥?孩子們弄些柴火容易嗎?你跟著瞎禍禍啥?”
老余頭回頭看了大哥一眼,繼續把幾個灶眼里都添上柴火,然后神秘兮兮地朝著余立春招招手,道:“大哥,你進屋看看,就知道我為啥燒炕了!”
余立春跟著自家兄弟進了正屋的門,掀開厚厚的狼皮門簾,炕上青翠的顏色直逼人的眼。他站定了,用力眨眨眼睛,卻發現那綠色不是他眼花,依然存在。
“這……這是蔬菜?韭菜、蒜苗、小青菜、菠菜、雪里蕻……老三,這些蔬菜都是你種出來的?”余立春顫抖的聲音中有些不確定。
老余頭被大哥驚訝的表情娛樂了,他嘿嘿一笑,道:“我哪有那本事?是小草跟她爹搗騰出來的,我只不過幫著照看一下。大哥,你看這箱韭菜快能割一茬了,到小年的時候,我給你割一把送過去,讓嫂子給你包韭菜野豬肉的餃子!”
余家的兩頭野豬入冬后已經長到一百多斤了,在陽郡王回京前讓隔壁村的屠戶幫忙殺了,老余頭的幾個兄弟家和西山村的柳家,每家都送了十斤的野豬肉。還有冰窖里的狼肉,也給親戚們一家分了幾斤。所以,余立春家就是不買肉,也能過個肥年。
余立春也不跟他客氣,樂呵呵地道:“那敢情好!我就愛吃韭菜豬肉餃子。老三,好好照看著,我可就等著吃你種出的韭菜嘍!”
老余頭頗為自豪地炫耀道:“這些還不算什么,東院的廂房里種了辣椒、番茄和茄子。小草照看得比我還細心,那些蔬菜都已經開花了,估計過年前能吃上番茄炒蛋、茄子燒肉了!大哥,你可千萬別往外說啊!咱家種的菜不多,要是被人知道了,東家借把韭菜,西家借幾個辣椒的,咱們就不夠吃了!”
余立春白了他一眼,道:“你當大哥是傻的?還用你提醒?”他又在西院幾個屋里看了看,滿意地背著手出來了。再過幾天就小年了,冬天能吃上韭菜餡的餃子,還真讓他期待呢!如果韭菜寬裕的話,再讓婆娘給他做幾個韭菜盒子,加上雞蛋……余立春從余家老宅出來后,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遇到村里的鄉親問他有啥值得高興的事,都被他含糊其辭地糊弄過去了。老三說了,這事還是自家知道就成,不能往外宣揚。
北方對于小年還是比較重視的,周三少這一年以來東奔西走的,很少回唐古鎮,偶爾回來一次也就呆上三五天就離開了。在小年之前他也回到了唐古,過了正月十五才出門,陪著娘好好過個年!
余小草聽說周三少回來了,便割了一箱子韭菜,又把其他能采摘的蔬菜每樣都弄了兩斤,放在一個竹筐里,用棉被蓋上免得凍壞了。為了表示對這個朋友加合作伙伴的重視,她在小年的前一天,親自趕著小驢車,拉上裝蔬菜的筐,給周三少送去了。
周家在唐古鎮是數一數二的望族,周家兩房緊挨著,但都是獨門獨院,三少家的二房相對小一些。不過,二房目前就三少的母親和三少兩個人,房子就顯得寬敞了。說來三少他娘也挺可憐的,三少出門的日子里,她一個人守著偌大的院子,一定挺寂寞的。難怪周三少會把主意打到小草家的狍子身上,養寵物能派遣一些孤單和寂寞,不是嗎?
余小草把驢車停在周家二房的小門旁,敲響了周家的門。余小草跟周三少打了兩年多的交到,一般都在珍饈樓會面,卻從未登過周家的門。因而,門房開門后打量了小草片刻,問了句:“小姑娘,你找誰?”
余小草露出甜美乖巧的笑容,輕聲道:“你好,我找周子旭周三少,請問他在家還是在珍饈樓?”
門房滿心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這十來歲的小丫頭,來找他家少爺干啥?小小年紀就像攀附他家少爺?也不看看自己長啥樣,他家少爺現在的身價,豈是隨便什么阿貓阿狗能配上的?
“我家少爺不會見你的,趕緊哪來哪去吧!”門房認定她是想攀龍附鳳之輩,口氣中帶了些不耐。
余小草笑容在臉上僵了兩秒,漸漸淡去,定定地看著那門房,道:“你沒去稟告,怎么知道周三少不會見我?什么時候周家的門房,也能當得了主子的家了?”
門房被她懾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卻依然自以為很盡職地道:“我們家少爺,豈是什么阿貓阿狗想見就見的?趕緊走,再搗亂我讓人攆你了!”
余小草氣樂了,人常說“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古人誠不欺我!她剛想說什么,卻聽到背后傳來熟悉的聲音:“余姑娘?你怎么會在這兒?”
一轉身,看到珍饈樓大掌柜,面帶驚喜地看著她。余小草噘著嘴,略帶委屈地道:“我家在炕頭上種了些青菜,想著冬天沒啥菜吃,就給周三少送些過來。沒料想連門都進不去!早知道周家門檻這么高,我才懶得過來碰釘子呢!”
那門房見大掌柜對小丫頭很是客氣,心中暗自疑惑:這小丫頭到底什么來歷?難道他惹了不該惹的人了?
大掌柜瞪了門房一眼,道:“誰給你的權利自作主張把客人攔截在外?余姑娘可是少東家的貴人,要是把人趕跑了,你在周家也就呆到頭了!還不趕緊去稟告三少?”
門房聽了,恨不得爹媽給多生兩條腿。他哪里想到,一個穿著普通的小丫頭片子,竟然是三少的貴客呢?聽大掌柜的語氣,主子對小姑娘很重視呢!為了將功折罪,還是跑快點兒吧!
當門房氣喘吁吁地稟告“余姑娘來訪”的時候,正在跟母親說話的周三少,猛然間從椅子上站起來,神情略顯激動。
周二夫人看著有些失態的兒子,輕笑著問道:“這個余姑娘,莫非就是旭兒口中的貴人?”
周三少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滿懷念地道:“是啊!當初兒子只是看不過福臨門的掌柜欺騙余家兄妹,出言相助,沒想到竟然遇到兒子生命中的貴人。那余姑娘手中有個前朝留下的菜譜殘本,蠔油、燒雞、烤鴨……咱們珍饈樓賺錢的菜式,幾乎都是余姑娘根據殘本自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