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婦知道東家這是照顧她們母子呢,感激地接過錢,卻沒有說感謝的話。寡婦門前是非多,她怕村里那些比她們做得多的人家說閑話。不過,她把東家的恩情,深深地記在心中。四十文錢,夠她們母子倆吃好多天的了。瘦成一把骨頭,只剩下一個大腦袋的兒子,終于能吃一頓飽飯了!
干活的速度和質量,跟工錢息息相關,佃農們熱情非常高,每天天不亮就在田里勞作,太陽下山了才舍得離去。一百七十多畝地,很快就完工了。佃農們很忐忑,常年務農的人都知道,種田只有春耕和秋收時最忙碌,平時只要除除草,澆澆水就成。東家說了,玉米這玩意兒抗旱不耐澇,不需要澆太勤的水。不知道中間閑下來的時候,會不會有工錢呢?
沒容他們有時間思考,新的活計又來了。陽郡王買下的八百多畝地,需要他們這些熟手帶著新手去耕種,工錢按照余家的慣例來。那邊的地也都請人翻過了,但翻的不是那么精,肥料也沒有余家莊子上的足。現在去買肥料也來不及了,余小草只有把靈石水的濃度調高一些,保證玉米的產量不會太難看。
等玉米都種下地后,余海又按照每家勞動力的多少,把地承包給佃戶們照顧,每個月給基本的工錢,一個成年勞動力二十文,等到收獲的時候,產量高的有獎勵!
陽郡王的八百畝地,自然有他手下的管事負責。看到余海父母勞心又勞力,什么都親力親為的狀況,他琢磨著要不要送個管事給他們?以后唐古這一攤子加起來快一千畝的玉米,都得靠余家照看著,能忙得過來嗎?
朱俊陽特地把從京城莊子里調過來的年管事叫道跟前,鄭重叮囑他一切以余海父女馬首是瞻,玉米田里如果有什么問題的話,就去請教他們。年管事見主子對余家父女如此看重,不由得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把余家父女當上級一樣敬重。
在年管事看來,余家父女跟他一樣,都是幫主子辦事的。不過,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高了些而已。年管事也是從靖王府的眾多的家生子中,一步步走過來的。靖王府的下人中,等級觀念很強,等級低的必須無條件服從等級高的管事。
在這邊的種子已經種下地之后,京城那邊傳來消息說,皇莊那邊的玉米種子也都播種完畢。陽郡王心中有些著急,沒有經過藥水育種的玉米,不知道能不能像唐古這邊的漲勢好?
他找到余小草父女,希望跟著去京城走一趟。這邊的一切都上了軌道,瓜田那邊有劉虎一家照看著,莊子這邊有莊頭和郡王爺的管事盯著,應該不會出什么事。余海回到家里跟家人們一商量,決定跟著陽郡王進京。
余小草已經把莊子里所有的水井,都改造成了濃度很低的靈石水,不但能夠促進農作物生長,而且人長期飲用對身體也有好處。余小草還大發慈悲地把小郡王買的田地周圍的水井,也都改造了一番,保證這次玉米的種植萬無一失。
安頓好家中的一切后,父女倆跟著陽郡王的隊伍出發了。村里人聽說余家父女,被郡王爺請到京城去種田,紛紛羨慕不已。看看人家,就是有本事,種田也能種出名堂來。
大部分的村里人最遠只到過鎮里,能去府城一趟,都很值得炫耀的了,更別說去京城了。人家余家父女,還是被郡王爺請去的!說不定差事辦得好,還會賞他們京城一處宅子什么的。余家人豈不是能在京城安家了?
余家父女就是在父老鄉親們艷羨的目光中,乘坐著郡王爺帶過來的拉風的馬車,一路離開村子,朝著京城的方向而來。余小草帶上了她的小紅馬,興致來了,就騎著馬兒欣賞沿途的風光。騎累了,就鉆進馬車中,舒舒服服地喝杯茶,吃些點心睡上一覺,再回到馬上跟小郡王斗嘴取樂。
從東山村到京城,如果快馬加鞭的話,一天一夜差不多能到。要是坐馬車,白天趕路,晚上休息,需要近三天的時間。陽郡王怕余小草的小身板兒來不了,中間休息的次數比較頻繁。
晚上,盡量停靠在市集城鎮,尋一家不錯的客棧,讓趕了一天路的余家父女能好好休息一番。中午,要是不趕趟兒,就停在野地里埋鍋做飯,吃口順心的。因而,旅途并不像余小草設想的那樣,充滿了辛勞,反而像是游山玩水般,偶爾還來一次野炊。
原本,陽郡王給余家父女準備了宅子。可房子鎮得知干女兒要去京城,早早就通知自家夫人。一行人剛來到京城外的十里亭,就看到房夫人帶著婢女仆從,焦急地等待著。
“干娘,您怎么親自來了?小麟麟呢?”余小草跳下馬車,朝著房夫人撲了過去,腦袋在干娘懷里蹭了蹭。
房夫人愛憐地撫摸著干女兒烏黑油亮的頭發,輕笑著道:“小麟麟最近有些咳嗽,在家中有奶娘照看著呢!我怕派別人過來,不認得你們錯過去了。干娘終于把你給盼來了,走,跟干娘回家!”
余海有些遲疑,覺得干親家不在京城,他一個大老爺們的,住進將軍府不太合適。
似乎看出了余海的顧慮,房夫人道:“麟麟他爹把港口的事交代一下,最遲后天就能回來了。大海兄弟,就當將軍府是你自己家,不用客氣。”
余小草新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也不想跟老爹分開,勸說道:“爹,你住外院的客房,白天的時候咱們要去田里,晚上才能回來。如果忙了的話,晚上說不定還要住田莊那兒呢!要是明后天,干爹回來了,看到你住外邊,還不把我給罵死啊!”
房夫人在一旁一邊點頭一邊微笑。
余海手指朝著女兒點了點,道:“你干爹會舍得罵你?才怪!”
陽郡王在一旁插嘴道:“其實,你們要是不想住將軍府的話,我有個宅子,距離將軍府不遠……”
房夫人忙道:“陽郡王,您就別跟著添亂了。都不是外人,還是住我那兒方便。”
朱俊陽見余小草已經做出決定了,便不再多說。親自把余家父女護送到將軍府門前,婉拒了房夫人請他進去喝杯茶的邀請,對余小草道:“這兩天趕路辛苦了,晚上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來接你去田莊……”
他的話音未落,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陽哥哥,你從唐古回來了?是來看我的嗎?”
朱俊陽眉頭立刻皺成一團,臉上布滿寒霜,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寫著“生人勿近”的字樣。余小草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讓小郡王如此抗拒?
她略帶好奇地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個亭亭玉立的紅衣少女,滿面驚喜地望著這邊,盈盈走來。她一頭青絲用蜻蜓點水玉簪輕輕綰起,額間一顆紅珊瑚鑲嵌而成的蝴蝶,牛奶般潔白潤滑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著熒光,小巧的紅唇與雪膚相映成趣,大大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陽郡王,似乎天地間他成了唯一的那一個。
“哇!好美哦,小郡王艷福不淺!”余小草小聲打趣了一句,捂著嘴巴竊笑。
朱俊陽顯然聽到了她的話語,眉頭皺得更緊了,鳳眸朝她警告的一瞥,正要說什么,那紅衣少女已經快步來到他面前,美麗的杏眸癡迷地看著陽郡王。
臉上的寒霜更盛,朱俊陽瞟都沒瞟她一眼,對房夫人道:“房夫人,人已經送到,小侄告辭了!”
又瞪了帶著賊兮兮笑容的余小草一眼,道:“我明天來接你,別睡懶覺!!”
說完,仿佛當紅衣少女是空氣般,繞過她,翻身上馬,就要離開。少女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陽郡王手中的韁繩,抬起精致的小臉,一臉委屈地道:“陽哥哥,嫻兒做錯了什么,你為什么不理人家?”
江孜嫻是靖王妃二哥家的小女兒,比朱俊陽小一歲。靖王妃跟二嫂關系不錯,生老大的時候,二嫂跟著伺候了整整一個月。在江孜嫻出聲的時候,才一歲的小萌物朱俊陽,曾鬧著要把小妹妹抱回家。靖王妃當時說了一句戲言:“抱回去干什么?給你當小媳婦啊??”
以靖王府的權勢和地位,靖王妃的二嫂自然巴不得跟靖王府親上加親。可后來,朱俊陽五歲以后性情大變,暴虐狂躁,殺人不眨眼。靖王妃的二嫂便借口家中事務忙碌跟小姑子走動得少了。結親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可這兩年,朱俊陽被封郡王,代替皇上下西洋尋找高產作物,勝利歸來。皇上封賞無數。又因為種出了高產的玉米和土豆,入了皇上的眼,成為皇上面前的大紅人。靖王妃的二嫂,便又想起舊時的戲言,時不時地帶著小女兒去靖王府陪王妃聊天解悶。
江孜嫻也在一次花園的邂逅中,被朱俊陽這個表哥的盛世美顏驚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