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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卟(bǔ)啉(lín)病

  費隊長走出那座破舊木屋,抬手伸出一只手掌,

  滴答,

  一滴雨滴砸碎在他手掌心上。

  此刻的屋外,正在下著綿綿細雨,并且天際遠處,還有沉悶雷聲在漸漸遠去。

  費隊長感受著體表溫度,看著眼前的綿綿細雨,以及漸漸遠去的雷聲,春雨嗎?

  時間發生在三四五月左右嗎?

  費隊長目光沉吟。

  而這時候的天色,隨著雷聲遠去,雨勢漸漸止歇,頭頂上方的烏云消散,逐漸有陽光照灑而下,一片雨過天晴。

  費隊長閉目微微感受了下陽光照在面頰皮膚上的溫暖,再感受著春雨過后的微涼輕風拂面,風中夾雜著有氣無力曬在一旁,可早已被雨澆濕的漁網上的嗆鼻魚腥惡味,眼前一切都是如此真實。

  “既然是記憶回放,那么很快就會有怨氣主體出現了……”費隊長豁然睜開兩眼,有精芒閃過,臉上表情很冷靜,很鎮定。

  他看著眼前,

  一座湖,

  一個碼頭,

  一座破舊木屋,

  不遠處還有依湖而建的錯落民屋,還有零零落落幾條停靠岸邊的漁船,這些漁船都是很古式的老漁船。

  有些像未全國解放前的年代,那種江南魚米之鄉最常見的烏篷船。

  船篷是用竹篾編織成半圓形,將船體遮蓋了個嚴嚴實實,人可在里面生火做飯,吃喝睡住;并且還有長短木漿,人可手腳并用劃槳,擁有船上狹長、水下阻力小、運貨住人都不耽誤的諸多優點。

  眼前的環境很顯然,這里是一座靠湖為生的小漁村,整個漁村不過幾十戶人家,十分的小,而且這個小漁村還十分的落后與貧窮。

  “這是發生在上個世紀的記憶嗎?”

  “嗯?”

  費隊長忽然一訝,轉頭看向身后的破舊小木屋,只見原本家徒四壁,除了他就空無一人的木屋里,不知什么時候在那張很高,不像是給小孩用的四方木桌下,雙手抱膝蹲著名小男孩。

  也許是因為這個年代的貧困落后,小男孩營養不良嚴重,幾乎瘦小的骨瘦如柴。可更為奇怪的是,小男孩全身都罩在跟他體型不相符的寬大的大人衣衫之下,遮擋住所有能暴露的皮膚。

  “一張四方桌,卻有四把跟桌子一樣高的凳子…這應該是三口之家,或四口之家。父母沒有在,是因為這樣的雨天,也都繼續出去打魚,補貼貧困家庭嗎?”

  “這個躲在桌子底下的小男孩又是什么情況?這小男孩就是一切開端的源頭?”

  費隊長沒有馬上行動。

  他知道那個封禁在冥器里的邪靈,還沒有真正出現,現在都只不過是一種記憶回放,他不管做再多都是徒勞,于是靜靜等待,卻又時刻警惕小心,準備隨時反擊。

  他并不擔心老戰友的安危。

  像處理眼前這樣的場景,才是他那個精神能力覺醒者老戰友的擅長,比他更加如魚得水。

  此刻,雨過天晴,太陽越來越大。

  桌子底下的小男孩似乎很懼怕陽光,緊張裹緊身上的大人衣服,身體在木桌下縮得更靠后了。

  “是因為害怕被太陽照射到嗎?”費隊長只能被動看著眼前的記憶回放。

  “阿良,出來一起玩吧。”

  “阿良我們去湖邊蘆葦地捉小螃蟹。”

  “阿良,現在是捕魚季節,大人們都到縣城里趕魚市了,乘大人們不在,和我們一起玩吧。”

  一群就住在漁村里的小孩,跑來小木屋喊道,此時依然還是怨靈的記憶回放,他們全都看不見費隊長。

  “你,你們,真的愿意跟我玩嗎?你…你們不害怕我嗎?”抱腿躲在桌子底下的小男孩,聲音中帶著驚喜和憧憬。

  從小體弱多病的他,只能一直被關在屋子里,受到同齡人孤立排擠的他,能跟同齡人玩,能夠融入同齡人,一直以來都是他最渴望的事情。

  “可,可是我爹我娘離開前,叮囑我,讓我不要離開屋子。”就在小男孩就要欣喜爬出桌子底下的時候,可看著順著屋子縫隙漏進來的陽光,人又有些猶豫退縮回去。

  “大人們現在不在,我們偷偷跑出去玩,在他們回來前回來,肯定不會被發現的。”

  “阿良,出來跟我們一起玩呀。”

  ,最終,躲在桌子底下的小男孩第一次露出高興的笑容,穿著大人寬大衣服的他,拼命將自己捂嚴實,他有些畏懼陽光,可還是開興蹦蹦跳跳的跑出去找小孩們一起玩耍。

  “這傻子,還真以為我們會陪他玩。”

  “噓,小聲點別被他聽到了,不然等下就不好玩了。”

  “哈哈,對對,對,看我們等下怎么捉弄他。”

  “聽說他一直有怪病,一直穿著大人衣服把自己包裹起來,從來都不露臉。這樣的怪人,怎么可能會有人跟他一起玩,傻子就活該被人欺負。”

  “我爺爺跟我說,他可能是不是人。”

  “不是人?難道是鬼?”

  “如果是人,怎么會怕陽光,一直躲在家里躲著太陽?”

  “我們來揭穿他,看這傻小子是人還是鬼,等下我們扒掉他身上的衣服。”

  “好好好,我最喜歡玩捉鬼游戲了。”

  費隊長看著因為終于得到同齡人認可,高高興興走在最前面的阿良小男孩,再聽著幾名故意落后幾步的小孩對話,眉頭皺起。

  他眼眸中露出幾抹不忍之色,即便明知這是一段記憶回放,早已發生于上個世紀,可他還是不由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但他同時又很清楚,在記憶回放未結束前,他無力阻止眼前一切。

  “阿良,這里有只小螃蟹,快快快,快抓住它。”

  “在哪里?我怎么沒看到?”

  “你那衣服太大,遮住了你的視線,小螃蟹那么小你怎么能看得到,你脫掉身上衣服下到蘆葦地里,你站在岸上怎么可能會抓到小螃蟹。”

  “這衣服不能脫!我就在岸邊幫你們找小螃蟹吧,要不,我們在岸上玩,水里太危險了。”

  噗通!

  忽然有重物落水聲,然后傳出阿良在水里掙扎,喊救命的聲音。

  “哈哈,傻子,還真以為我們會陪你玩,你居然還真相信了,哈哈哈。”

  “傻子想要衣服嗎,自己游到岸上抓到我們,我們就給你衣服。”

  “來捉我們啊,哈哈。”

  然而,岸上很快傳來驚恐尖叫聲,正在湖水里掙扎的小男孩,沒了衣物遮擋的皮膚,在直接暴露于太陽底下后,竟開始發紅、變紫、一塊塊皮膚發生糜爛、潰瘍。

  “救命啊!鬼啊!”

  小孩們嚇得作鳥獸散,幾分鐘后,阿良抓住岸邊的蘆葦,狼狽的穿上地上被丟棄的他身上原本衣服,然后如受驚小鹿般逃離岸邊,一路跑回家中,把自己深深躲藏在桌子底下。

  渾身濕漉漉,皮膚灼燒帶來的劇烈痛苦,讓他疼得哭泣落淚。

  “我只是想有人陪我玩。”

  “我不想嚇人的,我真的只是想有人能陪我玩…爹,娘,阿良好痛,我身上真的好痛啊!”

  費隊長沉默看著小男孩體表皮膚正在潰爛,流血。

  “卟(bu)啉(lin)病患者嗎?”

  卟啉病,這是一種基因疾病,可以是先天患者也可以是后天患病。患了卟啉病的病人,對光敏感,一旦暴露于太陽下,會發生皮膚炎癥、糜爛、結痂、潰瘍、萎縮、水腫等,人體免疫力更是脆弱,即便是輕微擦傷都能形成糜爛面。

  這種基因疾病,在西方發達世界,也是直到18世紀才被正式確認。而因為患病者人數極其稀少,西方世界知道卟啉病的人也很少,就更遑論是當時那個落后愚昧,全國還未解放的古人了。

  “嗯?記憶回放還沒結束,冥器里的邪靈還沒有出來嗎?”

  “即便被他們推到水里,這個時候的你,也依然沒有怨恨這個世界嗎?”

  “究竟還有什么會比眼前更大的痛苦,才會讓你開始怨恨上這個世界?!”

  就在費隊長沉默之時,屋外忽然傳來很多人的聲音,然后在小男孩的大哭大喊掙扎聲中,他被野蠻闖入進來的大人,粗暴野蠻的抓出桌子底下,拳打腳踢出屋子。

  漁村祠堂,小男孩看到了自己的父母雙親,被人打得頭破血流,都被綁在柴禾堆里的兩根木柱上。

  “爹!娘!”

  小男孩瘦弱身體縮在濕漉漉的大人衣服下,手背上皮膚潰爛露出一個個血洞,狼狽掙扎就要去救父母,可被人一腳踢翻出數個跟頭。

  “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這一家三口肯定都不是人,只有鬼才會怕太陽,他們肯定是生下了一個鬼胎!”

  一片嘈雜聲,夾雜著村民們的怒罵聲音。

  小男孩拼命解釋自己不是鬼,自己是人,他只是想有人能陪他一起玩,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嚇人的。村民們不信,讓他脫掉衣服證明自己。

  只有人才不會害怕太陽。

  “小良,不要!”

  被綁在柴禾堆里,被村民打得頭破血流的父母,悲傷大喊,但小男孩猶豫了下,他還是脫下了一直保護他的那身衣服。

  這是一場極度殘忍的畫面。

  讓卟啉病患者暴曬于太陽之下,比凌遲之刑還痛苦,更何況這還只是名小孩子,小男孩痛得哇哇大哭,他還在解釋自己真的是人,求村長和村民們不要燒死他父母。

  “已經半個時辰了,他還沒有死,難道真是我們誤會,真的只是一種怪病?”

  “再曬半個時辰看看。”

  村民們看著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小男孩,討論著。

  “這個世上哪有什么病是不能見陽光的,要嗎不是人,要嗎就是中了邪,我已經讓人去縣城里找高人來村里驅邪,如果你命硬,只要你能老老實實等到人來,等到為你驅了邪,我們就放了你跟你父母。”祠堂中,村長冷漠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男孩,還有綁在木樁上的小男孩父母。

  費隊長一直在旁看著眼前發展,即便帶了這個時候,小男孩還在咬牙支撐著生命最后一絲燈油,還沒有死亡,還沒有對這個世界生出怨恨。

  他在等,

  他在等時間,

  時間沒到,他絕對不能死。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的!

  小男孩這一熬,就從下午熬到晚上,可要等的人一直沒有來,村民們漸漸失去耐性,開始又有人鼓噪要燒死為村里帶來不幸的三個人。

  “燒死他們!”

  “燒死他們!”

  咔噠…村長從身上摸出一塊已有些年頭,銹蝕厲害,幾乎整個生銹的破敗洋人懷表,他看一眼懷表時間,冷漠一揮手:“現在是晚上8點45,去縣城找高人的人一直沒有歸來,燒了他們!”

  “我們村里絕對不能留招邪的人,不然會給全村都帶來災難!”

  煤油燈摔碎,煤油成了最快助燃劑,瞬間化作兩團熊熊大火吞噬了綁在木樁上的兩人,發出凄厲慘叫。

  “爹!娘!”

  “騙子!騙子!你們都是大騙子!”

  “我已經在等了!我沒有不老實!”

  “為什么你們還要燒死我爹我娘!”

  被暴曬得血肉模糊的奄奄一息小男孩,發出聲嘶力竭哭喊。

  “你很怨恨?你很憤怒?”

  “誰叫你這個不干凈的人,給你爹娘招來了禍事,真正親手殺死你爹娘的人,其實才是你!”村長和村民們集體指責地上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無辜小男孩。

  “不是的!我沒有!”

  “你說,是不是我害死的我爹娘!”

  地上小男孩的頭顱,突然九十度旋轉,臉以詭異角度轉到身后,兩只眼睛如死魚眼般空洞,毫無生氣,直勾勾盯著費隊長方向。

  “塵歸塵,土歸土。讓往生者安寧,讓在世者重獲解脫吧。”費隊長兩掌一撮,手中已握著兩把薄薄風刃。

  “你說,是不是我害死的我爹娘!”

  臉九十度旋轉到背后的小男孩,沒有聽進去費隊長的話,依舊死氣沉沉重復同一句話。

  但下一刻!

  皮膚脫落嚴重,血肉模糊的瘦小身體,忽然直挺挺站起,就這么脖子朝后,人撲向費隊長。

  而此刻,在李志所在小區的另一個方向,紂市第六中學。

  當掛鐘指針走到晚上8點45分時,

  學校保安室一直緊閉的門外,突然響起急促拍打聲,似乎還有小孩子的凌亂腳步聲…保安室外有什么正想要進來。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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