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馨潼一向是父母、親朋好友、鄰居、老師同學眼中的好孩子,乖巧、懂事、文靜,從小到大她就沒頂撞過父母,哪怕心里在不滿父母的某些言辭、做法,也不會說什么,但就是這么個乖乖女,今天卻難得一見松開米子軒的衣角伸出手拉住他的手,笑著看著他,然后對父母道:“爸媽對不起,這次我不能聽你們的,我跟他走。”
瀾大慶捂著胸口一臉的悲色道:“你……”
米子軒打斷他道:“她長大了,不在是那個整天追在你們屁股后頭的小丫頭。”說到這米子軒松開手,拿起瀾馨潼書桌上的相框,里邊是她小時候的照片,他走到瀾大慶跟前把相框遞給他道:“看看照片,你在看看她,她真的長大了,她有的理想,她有她的追求,你們不可能永遠把她庇護在自己的翅膀下,她總有一天是要飛的,去尋找她的幸福,去追她的夢,去更廣闊的天空翱翔,你們不得不承認,你們老了。”
最后這句話就如同一把巨錘般狠狠砸在瀾大慶跟計燕君的胸口,力道之大,讓他們的身體都在顫抖,看著照片里的女兒,那是她的滿月照,那時的她是那么的小,可是現在那?她已經比自己都高了,她大了,我們老了。
米子軒仰起頭道:“我知道你們是為她好,所以才給她規劃出你們認為的康莊大道,在你們想來,她按照你們的安排走,才不會多走彎路,不會吃虧,不會受委屈,一輩子都幸福,一輩子都平安,也一輩子不會在這個世界上撞得頭破血流。
你們總是想把最好的給她,總是想把她庇護在自己的翅膀下。
想想你們當年,你們的父母何嘗又不是這樣?但是你們聽了嗎?”
瀾大慶閉上眼長長嘆口氣,他沒有聽他父母的,他走了太多的彎路,他吃了太多的苦,他在這個世界上撞得頭破血流,也才有今天的領悟,對這個世界的領悟,對生活的領悟,對人生的領悟,計燕君也是如此,誰沒年輕過?誰沒年少輕狂過?
米子軒再次點燃一根煙道:“成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痛了才會懂,痛了才會成熟,她大了,她需要去看看這個世界,精彩的世界,充斥著溫暖陽光的世界,但同樣也是骯臟的世界,她需要為她的成長付出代價,這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
或許多年后當她撞得頭破血流,她會后悔當初為什么不聽你們的,她也會埋怨我今天跟你們說這些話。
但是我還是希望她出去,她會付出代價,但總有收獲的一天,她需要的是靠自己去直面狂風暴雨,而不是永遠躲在你們的翅膀下,當一只永遠都飛不起來的小鳥。
她有她的夢想,有夢就應該去追,不追怎么知道能不能實現?就算實現不了,多年后也不會后悔。
如果她按照你們為她設定的路線走,多年后她羨慕的看著聚光燈下那些耀眼的模特,她會不會埋怨你們?會不會想如果當初不是你們的阻攔,她也會成為這樣的人,而不是現在整天跟柴米油鹽打交道的家庭婦女。”
說到這米子軒走到墻邊指著上邊的獎狀道:“她其實很優秀,她完全有能力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學,然后跟其他女孩一樣享受美好的大學時光,但是因為家里的條件她放棄了,她其實很懂事,她知道你們很辛苦、很累,她不想讓你們在為她操勞,所以她選擇了高中都沒有上而去上了衛校。
她在為這個家付出,她也同樣失去了一個改變自己人生的機會,現在又有一次機會擺在她面前,你們還想她放棄嗎?你們究竟想讓她放棄多少次?”
瀾大慶痛苦的閉上眼道:“你別說了,別說了。”最后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他知道虧欠了女兒太多、太多,這個家拖累了她、連累了她,從小她就跟其他的孩子沒辦法比,別人家的孩子有漂亮的新衣服,她沒有,別人有娃娃,她還是沒有,甚至在吃上她都沒有其他人家的孩子吃得好。
她只能羨慕的看著別人,但卻從來不會任性而不懂事的跟父母哭著、吵著必須要這些東西。
瀾大慶記得很清楚,初三的時候女兒跟其他孩子一樣滿心歡喜的期待著高中、大學,但自己跟她說能不能別上高中、去上衛校的時候,她什么都沒說,直接就答應了,那天以后她確實還跟以前一樣,但瀾大慶不只一次在晚上聽到女兒拼命壓抑的哭聲。
瀾大慶更清楚那天以后女兒的笑容都是強擠出來的,他心里痛苦,但卻不能為女兒做什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放棄自己的學業,去上什么衛校。
米子軒說的對,這個家欠她的,讓她放棄了太多,她大了,她是該離開自己身邊去飛了,去尋找她的夢想,去尋找屬于她的天空,去找屬于她的精彩。
計燕君此時以是淚如雨下,瀾馨潼也是如此。
米子軒嘆口氣道:“讓她去吧,讓她去拼一拼闖一闖,當模特并不丟人,也并不傷風敗俗,當有一天你們在電視里看到她的時候,我想你們會為有這樣一個女兒而感到自豪、驕傲。”
瀾大慶七尺的漢子此時是淚流滿面,他擦了一把眼淚坐下,語氣虛弱而無力的道:“去吧,去吧!”
三天后米子軒坐在院子里看著天,他似乎聽到了火車的汽笛聲,幾分鐘后瀾馨潼就會一個人離開小小的縣城,去追她的夢,她的理想,她的精彩。
米子軒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是錯了還是對了,瀾馨潼一個人在外邊會吃很多的苦,她才十八歲就要開始看到這個世界丑陋的一面,這對她來說不公平,但是她該飛了,也要飛了,離開這個小地方,去更廣闊的天空翱翔。
黃凌云走了出來,看到兒子嘆口氣道:“你不去送送她嗎?”
米子軒強顏歡笑道:“媽你知道的,我最討厭離別了,算了,我就不去了,她又不是不回來。”
黃凌云坐在兒子身邊道:“你那天跟瀾馨潼父母說的話,他們跟我跟你爸說了,你大了,懂事了,但你就不想想自己嗎?”
米子軒苦笑道:“想我自己?我這不挺好的,有什么可想的。”
黃凌云嘆口氣道:“梁家的丫頭走時你就是這個態度,現在瀾馨潼走了你還是這個態度,兒子你跟媽說實話,你到底是喜歡她們還是不喜歡?”
米子軒望著天茫然道:“媽,我不知道。”
黃凌云揉著兒子的短發道:“有時候人該為自己想想,別總想著別人,你要多心疼、心疼你自己。”
米子軒笑道:“我知道了媽。”
米子軒感覺自己就是天煞孤星,梁纖雨走了,向祁萱走了,瀾馨潼也走了,寧瑜澤被他氣走了,這跟他剛重生來的時想的根本就不一樣,他以為自己這一世依舊會身邊美女環繞,跟上一世一樣,美女確實遇到不少,但一圈下來,身邊卻一個紅顏知己都沒有,都走了,全都走了,就剩下他留在這個小小的縣城里。
夜深人靜陪著他的只有一只說狼不是狼的家伙,米子軒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十分的不一樣,相當的不一樣,他應該自私的留下梁纖雨,留下向祁萱,留下瀾馨潼,讓她們整日陪著他,但是他沒有,他放她們走了。
路佳怡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了米子軒身邊,小丫頭先是嘆口氣,隨即道:“你別傷心,還有我那。”
米子軒側頭看看路佳怡沒好氣的道:“豆芽菜,趕緊上學去,別跟這煩我。”
路佳怡立刻氣呼呼的告狀道:“黃姨他又說我,你管不管他?”
于是家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米子軒去了醫院,一路上他仿佛不停的聽到火車的汽笛聲,還有瀾馨潼不舍的眼神。
走吧,飛吧,去追你的夢,去尋找屬于你的精彩!
到了醫院的時候米子軒的手機響了,打來的是瀾馨潼,接聽后兩個人誰也沒說話,但米子軒聽到了火車車廂里嘈雜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瀾馨潼哽咽的聲音傳來:“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回來的,等我回來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求求你了。”
米子軒笑了,他只回了“嗯”的一聲,然后掛斷了電話,看著蔚藍的天空,米子軒突然笑得很燦爛,有離別,才有重聚,有涅槃,才有重生。
而在這天米子軒正式輪轉外一科,帶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醫生叫謝天寧,他跟米子軒有個共同點——都是煙鬼。
倆人見面后米子軒喊他老謝,他喊米子軒小米子,然后倆人互相看了一眼,趁著主任不注意就溜到了值班室開始吞云吐霧。
但沒多久主任路鵬宇咆哮的聲音就在走廊里響起:“謝天寧你死那去了?查房不知道嗎?給我滾過來。”
從路鵬宇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對四十多歲的謝天寧大喊小叫看來,倆人關系非常惡劣,米子軒琢磨著自己要跟著謝天寧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