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向遼東派出點驗專員,其實是在給遼東上下一個轉圜的余地。
若遼東還有挽回的余地,各軍頭自然會想法彌補軍隊的差額,給朝廷一個過得去的交代。以往軍官吃的空額,不都是這么彌補的。
可點驗專員到了遼東,他拿到了什么數據?
5萬7千人。
這個數字,就是遼東關寧軍現存的兵力。
這個數字意味著什么?
要知道,天啟四年底關寧軍上報的點驗兵力是10萬8千多人。
如此巨大的差額,明確的宣示遼東上下已經水火不容了。
所謂大軍奔潰到減員一半,這是何等的損失?
這樣說吧,這個損失都趕上薩爾滸戰役時,明軍所受的損失了。當年薩爾滸之戰,明軍也不過才損失了5、6萬人。
面對這個點驗結果,明眼人都能看出,毫無疑問,孫閣老和馬世龍今次必然離職。只是不知道他們還能否全身而退。
遼東的天就要變了。
寧遠,是兵部點驗專員在遼東的最后一站。今日就是送專員回京的日子。
“張兄,愿君回程一路順風。”袁崇煥笑盈盈的送別兵部點驗專員張溫。他身后的寧遠文武也都齊聲送別。
張溫撇了一眼車轍深深的車隊,他滿臉帶笑、客氣的回禮:“煩勞諸位相送,溫實在感謝不已。既已至長亭,下官這就拜別離去。諸位公務繁忙還請留步。”
看張溫登上廂車,以袁崇煥為首的寧遠文武又齊齊說道:“恭送上差。”
車聲轔轔,車隊慢慢遠去。
看廂車遠去,袁崇煥嘴角的笑意斂去。當他回過頭時,已變得面沉似水。
“諸君,上差已走。本道也就明說了,從今日起,寧遠開始備戰,一切事物皆以備戰為先。”
說完此話,袁崇煥頗有深意的撇了一眼祖大壽,轉身向城中行去。
遼西將門?呵呵,希望你們不會玩火自焚。
“參見殿下。”回京的少年們齊刷刷敬了個軍禮。
看著這些精神抖擻的少年,朱由檢頓時精神大振。
這才是他的嫡系,是他能一展所長的臂膀,能一飛沖天的雙翼。
從16個少年面前挨個看了過去,朱由檢發現少年們的個頭都長高了不少。眾少年中,牛金星看上去長得最多,已經明顯高出眾人一截。
伸手比了比牛金星的個子,朱由檢笑著說道:“牛二,你小子行啊,都長這么高了。行,那些飯總算沒白吃。”
也不知是聽到信王殿下親切的話,還是因為殿下牛二的稱呼,牛金星的臉漲得通紅。周圍的少年紛紛沖他擠眉弄眼起來。
“坐,都坐下。”朱由檢笑著招呼少年們。
“唰。”少年們齊刷刷的坐到地上。
朱由檢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起來,都起來。哈哈,孤是叫你們坐哪里。”朱由檢大笑著指向一旁的長凳。
“哄”的一下,少年們跳起來就往長凳處跑去,臉上不自覺的都帶上一絲紅暈。
看少年們在長凳上整整齊齊的坐好,朱由檢才笑著說道:“放松點,孤又不是老虎,你們這么緊張做什么。”
“報告。”
隨著報告的聲音,門外又有4個少年來到。這下信王府的一期生全部到齊。
“你們大概都已經聽說了,孤就要成婚了。”朱由檢笑著說道。
“這么大喜的日子,信王府怎么能少了你們。孤要成婚了,不論你們在哪里,都必須回來給孤干活。一個也不能少。”朱由檢霸道的宣布。
朱由檢看著眼前的這些少年,想起前世的同學損友。也就在這些少年身上,他還能看到幾絲前世的影子。
聽到信王霸道中透著親熱的話語,少年們的眼圈不由的有些發紅。
信王殿下是什么身份?他們又是什么身份?
殿下是大明皇家血脈,當今天子唯一的親弟弟。
他們呢?不過就是些低等下人或賤人的身份。
若無殿下抬愛,別說在這里坐著,說句難聽些的話,也許他們早就不知餓死或被打死在什么溝渠之中了。
雖然信王殿下年紀不大,可信王在他們心中就是恩人和師長的重疊形象。
這個形象,在牛金星和席卷云等皇莊佃戶出身的少年心中,尤其明顯。
往昔,攝于身份的巨大差距,少年們總是不太敢接近信王。但殿下剛剛的話語,卻讓他身上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親切。讓少年們似乎有些見了學長的感覺。
少年們拘束散去,親切陡增。
“我說,你怎么就這么死心眼。”看著眼前固執的老太監,朱由檢無奈的搖搖頭。
“陸總管,剛回來的那些小子,那個不需要您老好好的管教一下,您就不能去管管他們?”朱由檢很沒義氣的把少年隊推薦給陸彥邦。
陸彥邦毫不動容,口中也沒有絲毫起伏的回答:“回殿下,皇后娘娘沒有要老奴去管教王府下人,老奴不敢亂管。”
沒能將禍水成功東引,朱由檢也毫不臉紅。
“好吧,好吧。那陸總管,今日你又要教導孤注意些什么呢?”
“殿下,今日老奴要再與殿下理順下大婚當日的……”
“殿下,圣上召見。”王承恩匆匆的走了進來。
“好極了。”朱由檢喜出望外,他一下跳起,邊向外跑邊回頭叫道:“陸總管,咱們下次在聊。”
長春宮 “小五,快來看。”朱由校興奮的把一封奏章遞到朱由檢手中。
什么事能讓大哥如此開心?
朱由檢一把打開奏章,一掃其中內容,臉上也瞬間露出喜悅的表情。
珍運船總算造好了。
歷經近一年的建造,高仿宋代商船的珍運船終于在登州船廠造好了。
“大哥,這船海試了嗎?”朱由檢興奮的問道。
“海試?你是指的試船吧?”朱由校略一驚訝,隨即就理解了朱由檢的意思。
“試過了,當然試過了。若非試船,他們怎會拖到此時才報上來。這船4月間就已建成下水,只是登萊巡撫袁可立太過老實持重,非要測試完成才敢上報。”
似乎是想起袁可立那固執的面孔,朱由校搖搖頭才繼續說道:“袁可立竟然讓水師駕這艘船跑了一趟覺華島。直到從覺華島回來這才上報。”
“覺華島?是遼東的覺華島嗎?”朱由檢故意驚呼道:“那么遠,跑個來回還不得用一個月的時間。”